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桥间有亭,亭下有湖,湖上有光。
铭年一路走,将桥栏上的琉璃灯一盏盏熄了,从岸上回望,灯火处仿佛半轮明月浮起,不禁叹精巧出奇。白日下看上去很普通,到晚上灯一点上,那景致就成为元府一绝了。
亭中二人。
一黑衣一白衣。黑衣不沉,白衣不闪。
正是元澄和金银。
一盘棋,七零八落,一方已输得惨不忍睹,无力回天。
金银见该说的都说得差不多了,开始收回棋子,“元澄,知道我最佩服你什么?”
“我还有让你佩服之处?”元澄也将自己的白子收回箕中,“愿闻其详。”
“耐性。”金银端视他,语气间少了以往奚落嘲讽,“我那点臭烂棋艺,下得还奇慢无比,也只有你不催不骂,跟我挺较真得下,不到我认输,你便不说赢。其实这局半个时辰前就大势已去了。”
“认真的对手,我自然认真对待。看似输定,一子便可扭转乾坤。与其大放厥词,不若让人心服口服。此棋之道,不在于攻,而在于围。”元澄起身拿来酒壶,斟两杯,一人一杯。
亭中无人伺酒,凡事自己动手。
金银饮一口,道声好酒,说道,“此事你如何看?墨紫若知你我故意扣下她妹妹,会否与我二人翻脸?”难得来访,当然无事不登三宝殿。
元澄惊讶状,“金大少这话从何说起?当日你告诉我虽找到墨紫的妹妹,不过此女生性愚钝,恐会拖累墨紫,问我应否分开她们姐妹,我并未说好。”
金银敛目,行了,棋既然下完,不必再讲什么棋品,冷笑带哼,“你并未说好,只说墨紫就这么个妹妹,若妹妹有事,必豁出性命相救。而我要是不动脑子就把人推给她,今后她因此遭难,你要我后果自负。元澄,你这么说,跟说好有何不同?”
元澄自饮,“我说后果自负,又不是要找你算账,你金子点多了,话都听不懂。”
金银立刻反来一句毒蛇,“本来买个人替我干活,她漏出真名,才知误打误撞。我发赏花贴,不就是要看姐妹重逢?你轻巧几句话,让我在人前装傻充愣,可知我家三弟瞧我与奸商无异?如今,你想两手一推,责任归我,我就要去跟她说个明白,拉你下水,看你如何还在她面前当好人!”来对供,这家伙居然敢撇得一干二净。
“你本就是奸商,我本就不是好人,再者,便是我不说你不说,她却一定想得清楚,此时妹妹只能认不能领,只不过她善良得很,不领又觉得对妹妹不够周到,你帮她作了决定,其实是最好不过;放心,翻脸她是不会,憋一时的气,转眼也就消了,她性格不似普通女子,不扭扭捏捏反覆无常。”元澄不是推责任,嘴上不甘示弱而已。
“也是,她要是那种大惊小怪,婆婆妈妈,针尖大的事当圣旨,动不动怨天尤人流眼泪的女子,我避而远之。”金银和元澄,乍看两个极端,本质全然相类。
“说起来,她口口声声妹妹天姿绝色,你大饱眼福了。”正经事,玩笑说。
金银想起豆绿的脸,又开始搓手臂,“别说了,哪里天姿国色,远不及墨紫之美,长相说不上来的怪异。”
元澄一怔,“她妹妹不好看么?”墨紫不会就此事说谎吧?
“不是好看不好看的问题,而是能不能看的问题,我觉得墨紫是把自己的妹妹当宝,不忍心打击豆绿罢了。”金银真不认为豆绿绝色,不但不是绝色,连就这么看着都异样。
元澄想不太通,一个说美若天仙,一个说长相怪异,他该信谁?
“好看也罢,不好看也罢,你就好好照料着吧!别闹个病啊灾的,那有人才会翻脸,毕竟,让她把亲妹子交到一个靠不太住的人手上,心戚戚焉而无奈为之。”
“靠不太住?难道你靠得住?”金银心想,可不能说原本墨紫是想托付给这个人的,不然还要得意忘形。
“实话。你的身份如今是个大麻烦。有些东西,不是你扔掉,就不是你的了。玉陵的人已经找上你。找了一次,就会有第二次。大求这次遣使团来,把玉陵吐出来同三国平分的希望不大,给大周和南德甜头倒是一定的。若两国满意,玉陵就名正言顺亡国了,再有喊复国的,等同叛国,诛杀之而无人敢言。玉陵人最后能为自己争取的机会,就在三国会面结束前。而大求至今未取玉陵太子性命,也是顾虑名不正言不顺,怕引起天下人声讨。这种顾虑,和谈后也会消失,到时太子就没用了。不得不说,大求王步步为营,招招好棋,真是相当厉害的人物。观如今三国之君,唯此君具有大统之霸气。”元澄就事论事。
夜灯扑闪摇曳,金银神情莫测,“照你所说,居无定所之牧族要一统汉家天下,然后将汉人当成牲畜和奴隶来买卖和烹食,不论才华能力,一律定为卑贱之民,就是我等人的下场?”
“我只说大求王有统一天下的霸气,未论他们的国策。”元澄直视金银而微微一笑,“原来,金大少也不是那么洒脱。既然如此,何不回玉陵,主持大局,免得玉陵百姓继续遭大求涂炭之苦?”
金银哈哈大笑,“我若回去,百姓就遭我涂炭了。玉陵可有可无,不过大求若吞天下,另当别论。他们治下,哪里有我们的容身之地,多少银子都给他们抢了。”
元澄不可置否,“天下之大,鞭长莫及,退出中原,逐海建岛,仍可自在。”
“是,早作打算,还能逃出去。只是,如此一来,我们就是自私自利之辈了。”男人身上都有一脉忧国忧民的魂,或强或弱。吝啬小气如金银,亦不例外。
“还有一个选择。”元澄目光陡然犀利,“以玉陵王子身份复国,你自己当一统天下之君主。若运气好,在你有生之年,能开国立世。”
金银肃起笑脸,盯看元澄良久,“你会如何选?”
元澄以杯遮口,“一切听天由命,让时势造英雄。”
金银将目光投向漆黑湖面,“太平盛世已过,若大周此次对大求让步,战祸很快将会再起,下一个,就是收留你的南德了。”
一道清宏的声音从黑暗中响起。
“南德虽收留了大人,却也靠大人苟延残喘了这些年。老皇帝一死,皇太后为家族私利就将大人当成弃子,如今朝廷上下已无人认真为民着想。我家大人是假贪真办,那吴太师是真贪假办,不可相提并论。金大少若起事,我等愿随大人助你一臂之力,复玉陵,望天下,何需担心未开化之蛮族统我汉家?”来者发须灰白,李砚是也。
“李老,我说过此事缓提,我意未决。”元澄却不怪罪不请擅入。
“大人之才,本该用于天下。且与金大少乃结拜兄弟,而金大少既为龙脉,大人何故不为其一争?正如大少所言,让蛮子踏破我中原大地,实不能忍!”李砚越说越气,踏足蹬地,好似大求已打过来一样。
本来只是两人闲聊,结果跑来一个李砚,气氛便凝重了。
“李老,兹事体大,切勿再说。金大少与王位无心,实在不该扰乱他。”元澄虽然在阻止李砚,对他的态度却还是很好,没有摆架子。
“若是无心,说再多,也扰乱不了。”李砚一捞灰胡,“刚听大少一番话,心中仍怀百姓。自古,血脉天生。大少再不想认,却到底是大唐李姓后裔,有太宗之血相承,怎能不雄心壮志?”
玉陵开国皇帝是大唐王室李家后人,曾迁南地,大周赐姓楚,如今年代久远,所知者不多。
金银听李砚说出他家老祖宗来,面色一正。他恨无良的父亲和兄长,但对于大唐太宗不敢有半点亵渎不敬,曾经少年时,他为拥有李氏血统而那般骄傲过。只是时过境迁了吧。他已经变了。
“李老之鼓舞,金某感激于心。不想我一个落魄之人,还能让人如此记挂。可惜,我对玉陵王位实在毫无兴趣。你家大人也说了,一切还要看天命。若三国谈得顺利,四国历史从此改写,也是大势所趋,非我一人可挽回。至于大求统一天下,那绝不是一日之功。更何况我说说罢了,到时候第一个跑出去躲难的,说不定就是我自己。”嘻嘻得乐,回到金大少自私的面貌。
李砚扼腕叹息,“分明有治国之真才实能,为何淹没于蝇头小利?大人如此,金大少亦如此。痛失惊世良材,实乃这个世道的不幸啊。”
说罢,跑了,和来时无声无息不同,踩得木板嘎吱响。
“此老是你家门客?”金银听着脚步声远去,问元澄。
“正是。收留他,原想给我自己的差事出谋划策,不料野心勃勃,爱高瞻远瞩,论天下时势,倒是乱世之良师,该让与闯天入地的王侯将相。偏我二人,似乎无甚出息。”元澄一笑。
风轻轻吹走了刚才那片激荡。
●● 第256章 向她求救
翌日,中书舍人元澄上疏一折,就两国使团到达之前后提出几大看法。
奏摺其中有两点重要表述。两国来使庆春,实属举国大事。上都水域广深,以防别有居心之徒破坏三国会面,建议调水寨兵船巡逻各大入都水道,且以严进严出为准,稳定都城治安。同时提到,普天欢庆之缘,减百姓来年赋税,为仍在颠沛流离的难民设济民所,开民间义诊,发放过冬米粮,以显大周求天下太平之心。
此疏由皇帝在朝上亲议,引发守旧派和新政派舌战。
守旧派说,兵船不入都城各港,古制不可改。而新政派支持元澄此论。
新政派又说,接收玉陵难民已是额外开恩,不应再动用国库救济,减免赋税更是荒谬,倒是增加军饷迫在眉睫。而守旧派却就这点支持了元澄。
然而,皇帝对元澄所提皆属意,因此再议,再再议。
朝堂大小官员沸沸扬扬喧哗几日,最终再由元澄自提折衷案。兵船不入码头,而入船场补给。都护军严把船场,水士没有兵部调令不可上岸扰民。减赋税不再提,救济难民之开支以捐赠方式取得,中央统筹,各区分配。
两派已互相论疲,折衷案自然通过。皇帝下旨,由中书省率尚书省六部即日起办理此事。这在大周史上,是第一次中书省权力高过尚书省。但因为这样一件迎使的小事,没引起人们注意,包括中书省长官中书令在内,顶多就是能指挥尚书们的感觉非常好而已。
后人却以此作为尚书省自最高行政机构退下的标志事件,而中书省逐渐上升到实质上的中央决策地位,为后来的官制变法创造了良好的过渡期。史书上甚至记载了元澄上书的全文,称澄明前书。
月尾,冬雷雨,冰冷如钢珠。
正午的天空,日月无光,乌云垂沉,似伸手就能拽下一片。江水怒号,浪打风大,载上百名官兵的大船飘摇犹如一叶扁舟。
船上两面大旗,虽被雨打湿了,却又被风强行拉直,一面“周”,一面“萧”,正是萧维所掌之水寨兵船,奉旨巡上都江河。隆冬气候,刺寒入骨,船上兵士却精神抖擞,时不时盘查过往船只。
船舱内,萧维和仲安正看水域分布图,商量要往哪个方向去补给粮草。
石磊哈着气,开了门进来,抱起暖茶壶,喝了老大一口,就大声嚷嚷,“奶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