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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珠连说,行行。
凌晨,穆三爷来了。和往常一样,停好了他的红色夏利车,进门领了手牌毛巾,换了鞋,在我的指引下找到更衣箱,把衣服脱光,锁上。进去先在池子里泡,然后桑拿,然后躺在搓澡床上,让王大毛搓澡。
这时,又陆续进来几个人,我一看,这几个不是普通的浴客。
33
这几个人我从未见过,是生客,进门不找更衣箱,先看人,然后看位置。
里面,穆三爷已经蒸完了桑拿,出来了,舒舒服服地躺在搓澡床上,王大毛一丝不苟地给他搓澡,先用毛巾擦擦他的脸,鼻子沟、耳朵、额头。
王大毛忽然叫我:“冬子,搓澡巾没了,你拿块新的进来。”
我赶紧拿起一块新的搓澡巾进去,我的余光注意到新进来的那几个人对了对眼神,我在猜,他们会是谁。
递完了搓澡巾,王大毛说:“冬子,再给我放一桶热水。”
那边有个水龙头,穆三爷嫌池子里的水用了一夜了,不干净,要放新水,一会儿,搓完了,用这个来冲搓下来的汗泥。
穆三爷闭着眼睛躺着。享受着王大毛搓澡的手法,开始念叨。
穆三爷说:“大毛啊,人就在这个时候是最放松的。什么也不想。确实是一种享受。”
王大毛说:“是啊。”
穆三爷说:“这些年,我也就跟你念叨念叨,你想过没有,一个人要是一辈子不说话,会怎么样。”
王大毛说:“那就该疯了吧。”
穆三爷:“一个人要是一辈子大多数紧张,跟狼一样,会怎样?”
王大毛说:“那多辛苦啊。”
穆三爷说:“一个人要是一辈子大多数时间都像关在一个小黑屋里面,会怎么样?”
王大毛说:“我就天天关在这个浴室里,还有冬子,我们都是。没怎么样。有时候怪闷得慌的。”
穆三爷笑了,说:“你们哪懂。”
我继续用余光观察那几个人,没想好应该怎么办,还是以静制动吧,之前,我没有接到任何这类的通知,我想是不是跟头儿说一声。
但是来不及了。
穆三爷翻了个身,王大毛舀了半盆温水,试了试温度,先浇了一点在穆三爷身上,问:“温度行吗?”
穆三爷闭着眼点了点头,说行。
王大毛才把半盆温水全部浇在他身上,冲冲刚才从前身搓下来的人泥。开始搓后背,搓到胳膊的时候,那个姿势正好是王大毛把穆三爷的胳膊架在自己的腿上。反拧着搓。刚才进来的那几个人此时正好在四周,水池子里一个,淋浴的一个,站在一边似乎在等搓澡的一个,一共五个,明显是布好了位置,见穆三爷的姿势正好下手,眼神一对,一拥而上。将穆三爷的手脚死死地拧住。
五个人摁穆三爷,一直将他从搓澡床上拖下来。五个光屁股的男人摁着一个光屁股的男人。没见过这场景的一定难以体会什么叫垂死挣扎,五个汉子竟然有点压不住这个穆三爷。
我意识到,这是抓捕,一定是时机成熟了,抓捕穆三爷,因为案情保密的问题,没有告诉任何人。
穆三爷嚎叫着,听着就像牲口在叫,那种特别绝望的嚎叫,明知道无法挣脱,但依然使劲挣扎,不让上铐。我忍不住都想上前帮一把手。不过,瞬间,这念头就打消了,门外又冲进了几个穿着便衣的人,拿着枪,顶住穆三爷的脑袋,铐子也上上了。
经过一番无用的挣扎,穆三爷静了下来,接受了这个结果。他沮丧地把脑袋搁在地上,反复地说:“太快了,太快了,太快了……想不到,这么快……”
一名便衣用枪指着我,另一名指着王大毛。
我和王大毛手抱头,蹲下。然后被命令穿上衣服。抱头蹲在墙脚。那边,穆三爷的更衣箱被打开,里面搜出了一叠现金。另一个更衣箱打开后,搜出了毒品。在穆三爷的夏利车里搜出了一支上了膛的制式手枪。
这时,一楼大厅里也抓获了一名浴客。
穆三爷、我、王大毛、冯老板还有一楼大厅里抓获的那个人被押上门口等着的车,带走。
一路上,车里谁也没有说话,穆三爷闭着眼睛,王大毛惊恐地睁着眼睛,四下里张望,凌晨三点多,街道上冷冷清清。让我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
34
穆三爷是个非常有心计的毒贩,行事小心谨慎,他最大的特点就是不和任何人联系,甚至和家里人也不往来。没有朋友,没有伙伴,如果算是朋友的话,王大毛是他惟一的朋友,可是,这算是个什么样的朋友啊,也就是个倾诉对象,闷的时候说说废话而已。
可是,就是这个倾诉对象让他提前栽了进去。穆三爷直到死也没有机会搞清楚公安机关是怎么真正开始盯上他的。其实,贩毒这种事情是早晚要败露的,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有的是以贩养吸,基本上就是熬日子了。能混一天就混一天。基本上都在控制之中。但象穆三爷这样的自己不吸,靠这个发财赚大钱的却并不都在监控之中,这些人很清楚干这个的后果是什么,所以,基本上都是亡命徒,而且有很强的反侦察能力和意识。
穆三爷被抓的时候一个劲地感慨来的太快了,太快了。他是觉得自己如此周密,如此细心怎么这么快就被抓了呢。后来,据说,审讯的时候他问过自己到底是哪里有的疏漏,但审讯的人没有告诉他。
正所谓法网恢恢,疏而不漏,人再聪明,哪能斗的过天啊。
其实,穆三爷的落网跟王大毛有不可分割的链条关系,为了抓王二毛,盯梢王大毛,而这个穆三爷因为长期的深居简出,不和人交往,情绪上难以控制,于是就在九喜浴室里找到一个农村来打工的搓澡工倾诉。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个搓澡工竟然是被警方严密监控着的,为了找到王二毛的线索,我没有放过王大毛和穆三爷交往密切的线索。及时地报了上去。上面很重视,立刻安排另一路人盯梢,却意外地发现了一个独来独往的毒贩。
局里花了很大的力气进行排查,审讯,并动用了很多技术手段,最后确定穆三爷的贩毒和王大毛没有任何关系,和冯老板也没有任何关系。穆三爷和王大毛的交往也就是普通的浴客和搓澡工的交往,穆三爷认为和一个搓澡工多谈谈,把平时积攒的话都说出来,是个发泄而已。
穆三爷确实够精道的,他和下家交易时,约好了来这一带的几个浴室,穿一样的衣服。各自携带好交易的钱和货,然后洗澡,洗澡是在桑拿房里对暗号,对上了,交换手牌,然后开对方的更衣箱,然后穿走对方的衣服,货也提走了,交易也完成了。
头儿告诉我的时候,令我非常惭愧,光盯着王大毛了。在我眼皮子底下竟然有这样的交易却没有被我发现。
到了分局,一切都安顿好了,天已大亮,我忽然想起来,今天是四月一日了,王大毛和王梅已经买好了下午回老家的车票。
然后我就苦笑了起来,他们今天肯定是走不了了。这是个什么日子啊,这不是愚人节吗。真是人算不如天算,我以为四月一日把王大毛送上火车,我的卧底就结束了,四月二日我可以向头儿请假,然后休息几天,陪陪明丽,陪陪我姑姑,然后抽空把我的这些经历挑一些无关紧要的告诉他们,然后在一起商讨我的婚事,甚至看看姑姑是不是真的能帮我找个生意,让我也能发达起来。
可是,随着穆三爷的落网,我的如意算盘打错了。我就想,怎么偏偏就是这一天呢,穆三爷要是晚一天,王大毛就走了啊。
对于王大毛,我的头可是花了不少精力,趁着这个机会,法律允许的手段,能使的都使了,搞了好几天,基本可以确定,王大毛对王二毛的犯罪是不知情的,至少可以排除他参与了犯罪。
借着穆三爷的案件,把九喜浴室给搜了个底朝天。
没有发现任何和王二毛有关的线索。
我连问都没问,就知道,我的任务是继续卧底,从头儿的态度我可以清楚地看出来,王二毛这么长时间没有抓到,头儿的压力已经到了极限了。按说,配合缉毒部门抓获了这么个毒贩子,头儿应该高兴,但头儿一点高兴的样子都没有。
我不知道王大毛是怎么想的。不过,我认为,经过这么一折腾,他回家的愿望应该是更强烈了。想到这里,我的心稍微就平静了一些。
第二部分
35
回到九喜浴室,我问王大毛什么时候回家。
王大毛说和王梅商量商量。很快,他们商量的结果是买最近日期的火车票,回家。
王梅买票去了,我抓紧我认为是最后的时间和王大毛谈心,问他王二毛的事情。
我问:“大毛,你们家的人都有联系,为什么王二毛就没有联系呢?”
王大毛说:“不知道啊。”
我说:“他会不会在外边做了什么坏事不敢见你啊?”
王大毛眼神一惊,沉默了好半天。
反正王大毛也要走了,我也就顾不了那么多了。索性就直接问他。
王大毛坐在床头,捂着脑袋,不说话。
我追问:“是不是啊?”
王大毛抬起头说:“我弟弟二毛小时候是个很仗义的人,胆子大,别看他比我小,有人欺负我和三毛四毛,都是二毛帮我们打架。”
我说:“他是不是一根筋啊?”
一根筋指的是这个人比较认死理又缺心眼,有北京话里的那个傻×的意思。各地都有类似这样的方言,来表达一种做事情鲁莽,不计后果的人。
这个一根筋,王大毛完全能理解,因为他已经在这个城市里待了很多年,他也会说半流利的北方普通话,王大毛说:“二毛是挺一根筋的,但做坏事他是不会做的。”
我说:“他做什么别人没有知道的吗,或者他周围的人,他有没有要好的一起打工的,老乡,朋友?”
王大毛说:“没有。”
我说:“为什么?”
王大毛陷入了似是深深的痛苦之中。
王大毛说:“我弟弟二毛是个特别有主意的人,特别能吃苦,从没听说他有什么好朋友。”
我问:“他以前没跟你说过什么特别的事情吗?”
王大毛说:“他以前跟我说过……”
说着王大毛就哭了。
我说:“说什么?”
王大毛说:“那时候我们都上学,弟弟二毛说,家里肯定供不了这么多人上学,所以得有个出去打工赚钱的,大哥你学习好,等你考上了大学,进城了,有出息了再来接我……”
我也没话说了。
看着王大毛痛哭流涕的样子。我相信,这不是装的,是真的。如果这也是假装出来迷惑我的视线的话,那世界上我还真不能相信什么了。
看着王大毛这样一个大男人在我面前哭成这个样子,让我心里也莫名其妙的感觉。甚至,我开始怀疑自己的卧底是不是有价值,这个案子方向是不是错了。但很快,我就冷静下来,不可能。王二毛一定是凶手,现在在逃,这是不会错的。专案组花了那么大的力气得出的结论出错的可能微乎其微。
我劝王大毛,说:“大毛,别想那么多了,马上就要回家了。回家以后,家里有什么困难告诉我一声,见到你弟弟二毛,给我打个电话,让我知道你们一家人团聚了。咱们在一起打工挺不容易的……”
王大毛握着我的手说:“冬子,我来城里干活这么多年,本来很多事情想不开的,但是经你的开导,我想通了,好多事情都想开了。真的。我非常感激你……”
我说:“别客气,大毛,我们都是一起出来打工的,都挺不容易的。再说,我也没帮你做什么。”
说这话的时候我是很真诚的,绝对没有客气的意思,也没有虚伪的意思,甚至连说见到王二毛给我打个电话这样的话我都是很真诚的,没有成心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