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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屋恨1-第10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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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彻正在观看太子刘陌从千里外的长安送来的待御审的政务,闻言沉默了片刻,方道,“递上来吧。”
息岚阁最上等的雪花笺纸,仿佛还沾染着佳人指间的温度,展开来,凑在烛火下,字迹盈盈如玉,比少年时的跳脱,多了份内敛沉静。
杨得意觑着刘彻面上的神色变换,似乎是有些怒气,心中方咯噔了一下,却又有了些许欢喜,变换极快,到最后,咬牙道,“杨得意,你吩咐下去,车马仪仗照常回长安,让上官桀带几个心腹侍卫,随朕立时回临汾。”
“这,”杨得意目瞪口呆,饶他自诩了解君王,也不曾料到刘彻会做出如此出人预料的决定,慌忙劝道,“这样是否太危险。”却渐渐低了声音,看刘彻的脸色,竟是一意孤行,听不得劝了。只得问道,“那悦宁公主呢?”
“初儿,”刘彻楞了一楞,道,“让她随车马慢慢走吧.她身子弱,又骑不得马。”
杨得意只得低声应了一声是字,卷帘出去的时候。深思的眼晴瞥过案上陈娘娘的书信,不知道。陈娘娘究竟写了什么,让这个多年历练喜怒不形于色地帝王变了颜色,这般冲动。
“十六为君妇,欢颜为君开。
十七琴瑟和,对镜描辱工妆。
十九立中宫,椒房天下重。
甘一君心转,新人美如玉。
笑语枕在耳,迟迟不肯信。
甘九遭背弃,唤君君不回。
金屋从此覆,唯余泪不休。
倏而到今夏,随君出长安。
君应在天涯,妾出珠帘望。
十年与君安,知君心深重。
若知有今日,何必当年行?
感君深深意,妾恨难轻赎。
夜深长思君,不觉天欲晓。”
刘彻在心底慢慢沉吟着这首诗,回头问道,“从此处到临汾,飞马奔驰,要走多久?”
“大约一天半吧。”上官桀答道。帝王出巡,走地是极慢的,前次送信后,两日里不过走了快马小半天的路,而刘彻身为君王,也不可能如内侍一样一路快马加鞭。这样估计。倒也差不多。
因为是私下走,身为御前总管的杨得意便不得离开。刘彻不过带了几个侍卫,近午时赶到临汾,到了城东别院,阿娇却并不在。新招的下人不认识人,吭吭哧哧的不肯说出主子去处。
刘彻站在门外,等的不耐烦,正要发作.却听下人道,“上官小姐过来了。”
上官云一身锦衫,皱眉挥了帘子出来。道,“吵吵闹闹地,怎么回事?”
“云妹。”上官桀远远见了,连忙,制止她说出更不中听的话来。上前低声道,“陛下来了,注意一些。”
上官云这才看见众人拥簇中的黑衣男子,远远见了一个侧影,便觉气势逼人,心下怪异,喃喃道,“怎么可能?”
陛下,不应当在东巡归来途连中么?
上官桀却不理会她,皱眉问道,“怎么只有你在?夫人和阿灵呢?”
上官云口吃了半晌,方道,“夫人带阿灵他们出去了,大约在往东地飞鸟湖那。”
上官桀应了一声,暗恼上官云不成器,不懂得抓住机会,跟着陈娘娘出去,博得阿娇欢心,狠狠瞪了她一眼,然而此时却不是训斥的时候,回头望向刘彻,见刘彻早已远远听见,头也不回地折出别院,向东而去。连忙追了过去。
“上官小姐。”方才的下人看的心惊胆战,怯怯的指着刘彻的背影问道,“那人是谁啊?”
 上官云语塞良久,险些落下泪来,恨恨道,“就是你家主子啦.”跺脚回房,将房门砰的一声关上。
向东行了一程路,刘彻远远的便见了一泓湖水。深秋时分,又不似宫室有专人打理,便显出一片冷草牵云的衰败来。其湖占地宽广,一眼望去,却不见欲寻之人的踪影。正要吩咐上官狴下去寻人,却听得不远处几声短促地篷声。人语细细,虽然听不清说些什么,但其中一个淡雅的声音,听得分明,却是阿娇无疑了。
刘彻暗暗叹了一声,他抛下大队人马,飞马奔驰到临汾,不过是想早些见到阿娇。到如今人在眼前,却反而不急了。带了人慢慢走过去。
湖边茂盛到人高的芦苇后,路经泥泞,往边上有一片菊田。其时荷花败落,连荷叶也残破的没有了形状。零丁的农人踩了水下田抠莲藕,其中有一个人回过头来,却是个中年农妇,扬声喊道,“龙夫人,你回去吧,这儿太脏,弄脏了你的衣裳,可就不好。”
“没事啦,钱大婶,”阿娇微笑应道,“我再等一会儿。”
“我倒不知道,”宁澈迎风而站,道,“龙夫人有这样的兴致,喜欢看他们劳作。”
她地面容不禁有些沉下,瞥了瞥他洁净一如簇新的白裳下摆,若有所思,道,“我爱往哪儿。关宁公子什么事?”
“其实。”宁澈倒也不恼,径自悠然道,“我身为士子,本不该过问商贾之事。只是,自幼父母双亡,为养家迫不得己。好在这些年桑司农掌管国家钱粮事,从商虽遭人看轻。倒也可以寻一条生路。”
他提到桑弘羊,阿娇有了些兴趣,问道。“那如今桑司农致力的与身毒的贸易,宁公子可有兴趣。”
宁澈叹道。“常言道,‘父母在,不远游。’我虽无父母,但念及父母临去时对我地期许,身毒万里之遥,还是不轻易涉险地好。”
世人都有奉亲之情,阿娇便有些恻然,道,“对不住。不知道令尊,令堂……。”
“无事。”宁澈豁达一笑,“建元年黄河改道,黎民死伤无数。如我父母这般,还不知繁几呢。”
“黄河改道?”阿娇一愣。
“是啊。”宁澈淡淡感慨,“你看这临汾城,便是在汾水边。黄河若再泛滥,这临汾城里,便要死伤无数呢。”
“上官二小姐,”缥紫对他们的谈话不感兴趣,暗中拉拉上官灵的衣袂,轻声道,“太阳很大呢,夫人什么时候才回去?”
上官灵身为大家小姐,随时庶出,并不受宠,也不曾到这田野处驻足。这些日子随着阿娇行走,虽然陌生,但也不乏新鲜,平心而论,并不讨厌这样的日子,此时左右看着水色,漫不经心道,“总要再一会儿吧。”忽然语塞,看着身后缓缓行来的那群人。
她虽是官家小姐,却没有那个荣幸,见过未央宫里至尊帝王。但此时见了素性高傲的嫡兄毕恭毕敬的跟在来人身后,便隐隐猜出了来人身份。虽然白忖机敏,却毕竟只是个十三岁地小女孩,张口结舌之间,不知道该行礼,还是该回身唤陈娘娘,手足无措了刻,连忙去扯陈阿娇的衣袖。
阿娇回过头来,见了那个人,怔了片刻。虽然她性子淡薄,却不曾料到,会在这个时候这个地方,见到他。
潮涌莫名的情绪在瞬间淹没了她,分不清是思念,还是感动。刘彻远远地便见着阿娇怔了半晌,忽然破颜一笑,向他奔来。顾不得心下的阴沉情绪与疑虑,连忙唤道,“小心。”退了一步,拥她入怀。
路上那么泥泞,若是不慎滑例,可不是闹着玩地。
然而阿娇的笑容灿烂,尚未收起。元光年后,刘彻便很少看她这样毫无保留的笑意,仿佛云破日出,光芒万丈,让他移不开眼。
阿娇环住他的肩,欲要唤,却又止住,想了想,轻声唤了一声,“彻儿,”方心满意足。
他怔了一怔,问道,“你唤的是什么?”
身后,宁澈的眸中闪过一抹深思,微笑拱手道,“这位想必是龙先生了。大仰大名。”
刘彻怔了一怔,见怀中阿娇轻轻呀了一声,欲要退开。然而这是她第一次“投怀送抱”,刘彻如何肯放,将她环在身边,冷冷一笑,道,“不敢当。”
钱大婶远远望过来,见了这边情景,虽在劳作,却忍不住好奇,爽朗笑道,“龙夫人,你夫君回来了。和你站在一处,倒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呢。”
农人善意的笑声表示着真切的祝福。
阿娇微微低了头,略红了脸。刘彻看的好笑,这才往意到触手地衣裳不如往日细致柔软,果如来人所报,是一般平民的衣裳,很是普通。然而阿娇的清贵又岂是一件衣裳遮的住的,因了这样,第一眼看见阿娇的时候,他并没有注意到。此时仔细看,方见阿娇少了一分华贵,多了一分清新。肌肤因了经了阳光照射,显出一种浅浅的蜜色,越发娇美难言。他与阿娇分别近月,已经是思念不己,此时更是口干舌燥,不欲多做纠缠,握紧了阿娇地手,道,“先回去吧。”
阿娇怔了怔,抬眉见刘彻眸中炙人的热度,不禁有些了悟,轻轻应了一声。宫人们极是安静,不敢发话,俱都随着皇帝向回走。
上官桀因了刘彻临去时的眼神,便落在后边。见庶妹上官灵扯着表带,看着前面行去的帝妃二人,神情有些奇异,一些茫然,一些欣羡,不由唤道,“阿灵,怎么了。”
上官灵低下头去,轻轻应了声“没事。”亦随着阿娇去了。
常言道,“小别胜新婚。”何况,近月的分离刚刚让刘彻与陈阿娇理清了些许彼此之间纵横杂乱的感情,思念深重。回到别院,刘彻挥退了一应侍从,揽佳人入怀,轻柔拆下她束发的玉咎,一头青丝如瀑般流泻而下,近到拂过他的面,尚余着一缕极清雅的发香。她哧的一笑,嫣然问道,“你怎么会这个时候回来呢?”眼波流动婉转,愈发娇美难言。
刘彻心头微微一窘,他素性爱美人,可是数次将他逼到做出连自己都觉得冲动的行为的,只有一个陈阿娇。然而面上却不露出来,只淡淡微笑道,“娇娇难道猜不出来?”
当日写那首诗遥寄给他,不过是因为,既然自己在心烦,自然也要拉他下水,不能好过了去。却没有想到,他会抛了那车马仪仗,亲自来临汾见他。然而他这样做,平心而论,她心里却是欢喜的。有一个男人为了你,抛开了正事,策马来见你,但凡女子,心里多半是要欢欣的,何况,那个人,看起来本是不可能做这样的事的人。
“可是,”她方要再说,刘彻却已经按捺不住,低低道,“其他的事,等会再说吧。”低头吻住她娇艳的唇。他的吻霸道而又炙热,她很快就招架不住,与他倒在榻上。
她只觉得自己便像一只在茫茫孤洋里飘荡的孤舟,每一次大浪涌来,都觉得要灭顶,然而他却一次次掀起更大的浪涛,让她无法招架。
在榻上厮磨到傍晚,刘彻方起身。穿戴齐整后。柔声对已经醒了,精神却懒懒的阿娇道,“你再睡一会儿吧。”转首吩咐绿衣道,“留在这儿照顾娘娘。”
绿衣心下欢喜,微笑的屈着膝道,“奴婢谨遵陛下旨意。”
御前总管杨得意不在,唯一跟着皇帝回来地内侍小容守在内室帘外。见刘彻出来,连忙躬身道,“郎中令上官桀跪在院内。说是无能有负陛下意旨,特来请罪。”
刘彻怔了一下。这才想起回来之前示意上官桀盯住那个叫宁澈地士子。此时扬眉冷笑道,“不过是一个士子,他上官桀都看不住。朕还要他做什么?”
“陛下说的是,”小容躬身恭敬道,“只是上官大人……”
见到阿娇,刘彻心情本已平复。然而此时念及邸报上对宁澈的提及事迹,不觉怒火攻心,回身甩袖道,“让他到大堂来见我。”
上官桀进了大堂。看着上座上端坐着的帝王正俯首喝茶,面上看不出喜怒,心下咯噔了一下,知道此事不谐,跪下禀道,“罪臣上官桀,参见陛下。”
刘彻沉默了片刻。方道,“说说看吧。你堂堂的大汉郎中令,这临汾城内能供你调遣的期门军也有近百,如何让一介士子走脱?”
“那宁澈想来并不是普通士子。”上官桀低头禀道,“因为陛下并没有明确吩咐如何处置此人,臣不过带了数个侍卫缀着他,见他回了家,吹了一会篷,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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