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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场上,他依旧是百战不殆的战神。可是,离开了战场,他却越来越厌恶那些与漂泊,刺激,冒险一类的词相关的生活,想要安定下来。
真是的,渠鸻自嘲,才二十八岁,就已经老了。
“我陪你喝酒吧。”他拍了拍手,便有在山丘下等候的侍人将酒食奉上,然后退下。
葡萄酒在耳杯漾出琥珀色的色泽,张嫣端起,凑在唇边饮了,看了渠鸻一眼,心复杂。
其实,也不能说蒂蜜罗娜不够了解她。像渠鸻这种豪气但同时善心的男子,的确是曾经最容易让她付出感情的物种。
只是阿蒂是否明白,感情是一回事,爱情是另一回事。在邻近的那座云城,她已经为自己的爱情买了单,就不会轻易将爱情转向。
太阳已经彻底的落到山下去,暮色渐渐黑沉。在这样天色,渠鸻不经意间抬眼,看了面前少年一眼。
他的肌肤虽黝黑,面容弧线却极为清秀,且肤质出奇的细腻。举手饮酒,抬手放杯,一举一动之间,虽分外清爽,不见女子的胭脂气,却不知道怎么的,让他记起已经在记忆远逝很久的静阏氏。
很久以前,他在刘丹汝身上看到的风情,如今竟在一个汉家少年的身上再次窥见。
他晃了晃头,将心奇怪的思绪压下去,笑道,“我们匈奴也有很多好女子,等你到了我的部落,我将部落里最漂亮的女孩嫁给你,很快你就会忘了你妻子的。”
张嫣失笑,摇晃了一下杯的葡萄美酒,悠悠道,“据说,匈奴人最崇拜狼,认为狼是最勇敢的动物?”
“是啊。”
“那么,左谷蠡王可知,狼也是一种最忠贞的动物。一旦它选定了伴侣之后,就会不离不弃,至死不渝?我和他(她)……一起长大,他一直对我很好,在意我的感受,他既以此心待我,我若不以同心还他,又岂非不公平?”
渠鸻怔了一怔,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得用笑容应付,“孟先生此心高矣,只是我却做不到。”却看不见自己笑容里的狼狈。匆匆起身,道,“我先回去了。明儿个需要早起,你今晚也要好好休息。”
张嫣微微一笑,饮尽最后一口葡萄酒,将耳杯掷下。
从山丘上望下去,雁门郡一草一木,俱是故乡景色,铭记于心。却将是她短时间内最后一次凝视。
命运逼仄的时候,我们只能无奈的接受,然后想办法反击。
她想,她会慢慢的沉寂下去,然后在骨子里积蓄力量,在下一次机会里,头也不回的逃出那片陌生的土地,回到这里。但无论如何,在此时这个时候,她却只能保持沉默,顺服的跟着他们离开。
张嫣闭目,有时候,离开是为了更好的回来。正如有时候,虽然无比的思念,却终究不得不远离。
“看起来,左谷蠡王真的很看重那个孟家小子。”王帐之,朵娜轻轻的对蒂蜜罗娜道,“听说,他们刚才在一座山丘上一起喝酒,而且相谈甚欢。”
蒂蜜罗娜目光微微一闪,吩咐道,“帮我叫塔娜和格桑过来一趟。”
“诺。”
塔娜和侍女格桑来到前方阏氏王驾之前,正看着雄渠负责部落安全的千长安施从帐走出来。
两个侍女对视一眼,都在帐前折胸拜道,“婢子参见阿蒂阏氏。”
过了一会儿,阏氏帐传来声音,“进来吧。”
“明儿个就要启程回匈奴了。”蒂蜜罗娜轻声吩咐道,“关于孟英此人,我没有打算将他带回单于庭,打算将他安置在雄渠部。你们两人,一个力气大,一个通一些拳脚,我将你们都放在孟英身边,伺候你们贴身随侍,不得怠慢。但是也得谨防着他再次生出逃走的心思。若他真的走离了,我唯你们二人是问。”最后一句,已是声色俱厉。
塔娜和格桑对视一眼,俱都撇嘴,塔娜便道,“我看那个孟先生,手脚无力,之前区区一只雄虎便将他吓了这么些日子,只怕是没有胆再生出逃的心思了。更何况,有安施千长掌管部落防卫,他便是想逃也逃不掉了。”
“好了。”蒂蜜罗娜骤然斥道,赫的下面两个婢女面色都变了,方轻轻道,“他如何,是他的事情。你们是我亲自派过去的,若是生了懈怠心思,我虽然已经出嫁,想在雄渠部处置两个女婢,还是做的到的。”
前元七年九月乙亥,在大汉滞留了整整两个月零四天的匈奴军队终于拔营,启程回往草原。
唔,争取下章能够逃出来。握拳。
二一三:再离
黑水河湍湍流淌,经过雁门、代国二郡。高帝七年白登之围后,大汉和匈奴以黑水河为界,定下了两国的疆域分际线。
十万匈奴军队在黑水河边欢呼了一声,骑着骏马,跨着弯刀,用最快的度返回家乡,然后卸下戎装,忘记战场上的杀戮,返回到属于自己的淳朴的牧民生活去。此行在大汉二个月的战争所得到的收获,足够他们度过一个安然的冬季,一直撑到来年春暖花开。而那些将自己的性命留在大汉境内的人,因了匈奴此时特有的氏族制度,留在家乡的妻子能够改嫁他人,孩子也会得到族人妥当的照顾,终究也能够闭上双眼瞑目而去。
蒂蜜罗娜是内眷,她的车骑并不与这些普通匈奴士兵同行,将在稍后一些时候,由一千阏氏护卫队以及八百雄渠勇士护卫,单独前行。
张嫣也因此得以特殊照顾,分配到了一辆马车,与阿硕托和塔娜、格桑等人同行。
青帷布车马趟过黑水河的渐渐鸣水的时候,张嫣靠在马车壁上,双手捂脸,眼泪终究潸然而下。
阿硕托婆婆怜惜的看着这个单薄的汉家少年。
马车外,塔娜和格桑坐在车扶手上,听着马车汉家少年哽咽的哭泣声,难得的没有心生不佳的言语。
在这个人世上,每一个人都有千万种哭泣的理由,这种因为故土家国而落下的泪水,是最厚重的一种。没有人有资格嘲笑。
许久之后,张嫣终于平静下来。掀开车帘,从车望出去,自黑水河过去,一望百十里,都是赤地,连荒草都没有多少,更不要说人烟了。传说这便是匈奴的欧塞(边境),匈奴以此为缓冲之地,便是有敌人来攻,还没有渡过完欧塞的时候,匈奴本土便已经知晓,准备应敌。冒顿初为单于的时候,强邻东胡向他索要良马,冒顿给了;向它索要宠爱的茨鄂阏氏,冒顿也给了;最后,东胡觉得匈奴实在没有什么可虑的,向他索要两个部落之间一块欧塞,臣子们都认为那块欧塞没有草木人烟,给就给吧,结果冒顿怒了,言道匈奴良马美姬都可以割舍,唯独疆域寸土不让,将支持让土的臣子都给杀了,兵攻打东胡,成就了匈奴最初的霸业。
看着马车外荒芜的土地,张嫣心想,当初刘撷从这儿走过的时候,是什么心情呢?
也和她一样惘然吧。
故土难离,是一种刻在骨子里的情绪。
欧塞绵延数百里,一行走了足足一日,遍目都是荒芜,第二日,草木渐渐多了起来,直到第三日上,才见了草原上稀疏的炊烟。而天空也开始飘起雪来,覆在马车顶盖之上,不一会儿,便积了厚厚一层。
“好冷啊。”前行的马车,张嫣将自己抱在几层毛毯之,尚觉得不够暖和,呵着手抱怨道,“冷的好像手伸出来就不是自己了的一样。”
“哪有你这么怕冷的?”阿硕托婆婆失笑,用杌子将车帘压紧实了,挡住透帘而入的北风,回头用忧虑的目光看着伶仃的汉家少年,“如今还没有到更北的地界,也不算最冷的时候呢。说起来,蒙左谷蠡王和阏氏照顾,你白日里行路的时候坐马车,晚上帐子还能燃着火盆,已经是很好了,就是这样,你还冷的受不住。若是到了王庭,那儿才真的冷呢。那会子,雨下到地上,马上就能够结成冰。要是不戴毡帽,回帐能抖下一层冰珠子下来。”
“若真到了那个地步,像阿英你这般瘦弱的身子,可怎生熬的过去呢?”
张嫣的面色一时都有些白,勉强笑道,“那也没有办法。到时候再说吧。也许到时候就适应了呢。”
过了蜿蜒的诺水,一行人便进入左屠耆王稽粥的领地境内。近冬的时节,草原上的牧民都往南方迁徙,人烟也渐渐盛多起来。牧民们远远的见了蒂蜜罗娜阏氏的车队,都跪伏在地上,喃喃的祝愿大阏氏健康长寿。
在天气晴好的时候,向草原以西望去,能够看见绵延的山脉,山峰顶上一片雪色,在阳光照耀下,闪烁着晶莹的光芒。
“那儿就是我们的祁连山了。”
蒂蜜罗娜介绍道。回到草原之上,她的眉目更加添了一分舒展之色,声音含着淡淡的骄傲和自豪,“阿嫣,你不会能够想象到,祁连山有多么美。每到春天的时候,山上山下开满着红蓝花,匈奴女子用它来制胭脂,抹上它,在太阳底下骑着马,像开的最好的花。阿嫣,这样的匈奴,是不是很美?”
坐在蒂蜜罗娜舒适而华丽的车驾之,张嫣裹着厚厚的毡毯,将远远的视线收回来,睇望着蒂蜜罗娜,矜持一笑,“阿蒂打算邀请我一路去王庭么?”
蒂蜜罗娜的笑容窒了窒,“我当然是想邀请你去王庭做客的了,”勉强笑道,“只是王庭所在的地方实在太冷了,你瞧瞧你,才到了这地界,就见天拿这么厚的毯子裹着,若真要你长住王庭,可怎么过日子啊?雄渠部在漠南,比王庭要暖和一点。我会将你托给我哥哥,你不必担心。”
张嫣不答而笑,扬了扬嘴角。
若真的担心她体质畏寒,便根本不会非要逼她入匈奴。如今又做出这幅模样,又有什么意思?
她从前一直不明白蒂蜜罗娜为什么不将她带在身边,而是托给了渠鸻照料。那个荒唐的所谓媒妁不过是附带之言,真正的原因一定另有所在。直到之前玉谷郊游那日,蒂蜜罗娜收到冒顿单于的手书,面上的欣喜,虽说可能出于做戏,却终究看的出其一点真心,这才隐约猜到,莫非竟是因为冒顿。
冒顿十七岁弑父夺位,如今已经三十七岁,在位期间,将匈奴带入了史上最强盛的时期,实在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枭雄。蒂蜜罗娜虽有一些小聪明,在冒顿面前,却不值得一提。
这样年少娇俏骄傲聪慧有若冰雪的蒂蜜罗娜,竟真的喜欢上了那个年纪足可以做她的父亲,且身边诸多姬妾的冒顿?
一时之间,张嫣简直有些不可置信。后来想想,感情这种事情,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蒂蜜罗娜对冒顿的感情,究竟是出自于少女对英雄的仰慕,还是在彼此夫妻名分下相处而来日久生情,又或者,没有任何庞杂的因素,仅仅是因了那个男人本身,她并无法知晓。
抵,这世上的爱情有千钟的不同,例如她和刘盈,例如蒂蜜罗娜和冒顿。
蒂蜜罗娜的一行车驾在枯黄色的草原上拖成一道长长的条形,一千八百名健硕的匈奴卫士严谨的阏氏王车守护在央。在这样规整的队形,忽有一骑逆向而来,众卫士纷纷意外张目,就出现了一丝散漫。贴身女官朵娜从阏氏车内围探出来,皱眉斥道,“怎么回事?”
“启禀阿蒂阏氏”,传令兵在阏氏马车前十步远的距离才勒马停住,面上尚带着因为极大的兴奋而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