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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看到莫舒雨的尸体,夏日炎热,即使被独孤苍柏一直保存在冰窖中,可也早变得肿胀不堪面目全非了。
竟是,连最後一面,也没见成。
“公子,莫公子去了都快一年了,你总这样子,莫公子泉下有知也不会开心的。你赶紧振作起来,莫公子还等你给他报仇呢。”
“报仇?”
“啊,对了公子,你说那个人真的是韩断吗?就是他杀了莫公子?可是公子你不是说他武功低微、连个十来岁的小丫头都打不过吗?我觉得那人又蠢又笨,怎会是冥狱的杀手呢?也许那人只是个小贼,听你说他不是被怀疑偷马和金叶子吗,也许这把剑也是他偷的。”桃李劈里啪啦说了一大堆,直觉这里面有好大的误会,那个与公子对饮一夜的傻子,一定不是那名叫韩断的冷血恶贼。
武功低微?叶翎潇冷笑。
独孤苍柏不是说了吗,舒雨是死於偷袭。
可是──
偷袭……
想到莫舒雨腐烂的尸身背後,那被苍蝇蛆虫啃咬得露出脊骨的伤口,叶翎潇心痛如绞。
他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力。那人即便真是杀手,也不会做出从背後偷袭这种事,更不会留下那可怕到近乎暴虐的伤口。
那个人,眼中有著温柔。
即使不得不去戕害生命,他大概只会停下被杀者的呼吸,而不会留给被杀者多余的痛苦。
叶翎潇一遍一遍的回想著那人的一举一动,想到他穿著自己的长衫却挽起袖口的笨拙样子,想到他将风骨剑赠给自己时眼里流露的寂寞与不舍,想到从他那被香甜的桂花酒染上红晕的眼角流下的泪……
这样的你竟是杀我挚爱的凶手,你让我如何相信?可风骨剑就在自己手中,清冷的剑身至今依稀能感觉到舒雨喷薄而出的血痕,证据确凿,你又让我如何不信!
叶翎潇呲目欲裂,一拳重重的打上窗棱,怒吼道:“韩断!如果真是你杀了舒雨,我定让你後悔来过这个世间!”
第四章
第四章
洛阳城最近出了几件大案,城南布庄老板一家六口被杀,五十二岁的老妻和十一岁的幼女被奸杀,被劫贡缎一匹,黄金五十两;城东钱庄老板和小妾被杀,被劫银票三十万两;城北赌坊被抢,加上赌客的财物共损失白银三万一千五百二十两;城西勾栏院深夜失火,灭火後发现全院女妓男娼共十一人,全被奸杀。
洛阳知府责令下属十日内破案。
今日已是第九日。
捕快班头李快却还是头绪全无。唯一的线索,只是这四起案子是同一夥人所为。
之所以如此判断,是因为在每个案发现场,都有人被一把奇形怪状的兵器开膛破肚,斩断四肢。就连衙门口最有经验的仵作,也判断不出那似乎有五个刃尖的兵器到底为何物。
本就被案子急的焦头烂额,可硬是有块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还愣是甩不掉的狗皮膏药粘在身边,李快恨不得直接找棵歪脖树吊死自己算了。
“表哥,我猜这犯人肯定是邪派的高手,呐,就是那种练武练到疯魔的虬髯大汉,你干脆不要找那什麽劳什子的奇门兵器了,呐呐,你看,这凶手一定是这样这样这样,一个黑虎掏心,又一个猴子偷桃,赤手空拳把受害人的肚子掏开,然後把肠子揪出来,对吧对吧,一定是这样的。”还是一身男装的唐果忽闪著大眼睛,异常兴奋的比比划划,在李快的面前跳来跳去,丝毫没看到李快想要一把掐死她的郁闷表情。
撇撇嘴,黑虎掏心……你当那些说书人讲的故事是真的?李快活这麽大,打死也不信有人能赤手空拳摘人心肝。
“你的调查方向也是错的,如果我是犯人抢了这些金银,早就跑了,要不就去城里花天酒地了,怎麽会在郊外逗留。要吃没吃要喝没喝──哎?对了,有个地方表哥你没有调查哦,那个那个,我觉得那个犯人很可能跑去牡丹楼了。牡丹楼的绿豆糕最好吃,他抢了那麽多的金银,定会去吃牡丹楼的绿豆糕。”
根本是你想吃牡丹楼的绿豆糕了吧。李快暗念好男人绝不殴打女人的九字真言,堪堪忍下想一拳打飞这倒霉孩子的冲动。
偏偏唐果会这会那就是学不会察言观色,还在李快跟前指手画脚,“对了对了,表哥,听说勾栏院的妓女相公都是被奸杀而死,可是难道行周公之礼也会死人吗?难道那人是怪物不成?”
奸……杀……周公……之礼……
混蛋!这是能从小姑娘家家的嘴里说出来的话吗?李快忍无可忍,一把揪住唐果的脖子,怒道:“闭嘴,我带你去吃牡丹楼的绿豆糕!”我就不信买十两银子的绿豆糕噎不死你。
“可是可是──”唐果被李快一路拖著走,还是不住唠叨:“啊,表哥,你是明白自己的疏漏了吧,你想去牡丹楼查案,也不必用这麽没水准的藉口吧。”
李快脚下加紧,决定一会儿还是买二十两银子的绿豆糕好了。
此时已是初夏时分,牡丹楼外百亩花田郁郁葱葱,娇嫩的花苞凝聚在枝头,有些性急的花儿已经半带羞怯的绽开了娇颜。
李快拽著唐果走过门前大道,一直喋喋不休的唐果忽然咦了一声,猛的挣脱开他的手,大喊一声:“啊!淫贼!”
李快吓得慌忙扭身拔剑跟过去,只见唐果奔到道旁的一棵树下,飞起一脚,狠狠的踢在一个落拓的男子肩头。那男子穿著一身还算齐整的粗布衣服,本来靠坐在树下,一只手揣在怀中,另一只手握著一个粗瓷碗,慢慢往嘴里灌著酒。瘦削的身形被唐果踢得一个踉跄,半碗酒都洒在衣襟上。那男子抬头望了唐果一眼,又低下头,把碗放在地上,然後用同一只手抓起身边的酒坛,往碗里倒满。
“好哇,每次洛阳城里发生大案,都会在这里碰到你,你还说你不是盗匪?”
唐果叉腰立著,居高临下瞪视著那人。然後,目光落在那印著自己鞋印的粗布衣衫的肩头,不知为什麽脸就发起烧来。
韩断那日身受脱胎换骨之刑,被抛到山道失去知觉,後来是生生疼醒的。
身体里食蛊虫的幼虫不知为什麽,宛如想要破体而出般横冲直撞。而尸毒血蛊借机反噬,令韩断狂喷了一口鲜血。以前可以运功压制食蛊虫,此刻丹田尽毁,经脉寸断,竟是只能任由食蛊虫与尸毒血蛊将这身体当成战场,肆意折腾。
韩断胸腹间痛楚无法形容,只恨不能撕开胸膛,将内脏都抓出来碾碎,要不是右腕已断早将手指插入腹中,翻找出无形无质的食蛊虫,了结这非人的疼痛。
不知折腾了多久,韩断本以为自己会被活活痛死,可忽然间一道异种真气从毁坏的丹田猛的窜出,加入到食蛊虫和尸毒血蛊的混战中。
韩断心胆俱裂,知自己再也经受不了这种折磨,绝望间就想咬舌自尽。可谁知就在这时,那异种真气竟然不遵循经络运行,宛如拥有自己的意识般,自行在体内游走。所过之处,食蛊虫和尸毒血蛊倏忽间偃旗息鼓,悄悄蛰伏了。
韩断筋疲力竭,四肢大张仰在地上,只觉自己结结实实死了几个来回,以前所受诸多苦楚和这次发作相比简直不值一提。没想到经历了地狱般的痛苦,自己却还能活下来,真真是烂命一条。
等身上有了力气,韩断爬起来四处打量,这才发现自己所处并不是意识丧失时的山道,而是一个连屋顶都坍塌了的大殿,神龛上的雕像已经土崩瓦解,看不出是哪路神仙,韩断也不在意,目光逡巡移到脚下,看到脚边放了一个不大的包袱,韩断伸出手去,见右腕的伤已经被包扎起来,经过方才剧烈的挣扎,布条有点松了,韩断牙手并用,重新绑好了伤口。摸到颈上的口子也被人包扎过了,喉咙火辣辣的,张张嘴,果然发不出半点声音。
若有所思的打开包袱,里面是两套粗布衣服,还有几块碎银子。
韩断神色黯淡,想到一直默默守在北北身边的雷五,终於明白食蛊虫为何会突然发作了。
傻孩子,其实一剑刺下去,岂不是更简单?韩断苦笑。
呵呵,三十三,蔷薇,北北,雷五,一个接一个舍我而去。
所谓的众叛亲离,就是这种境地吧。可惜直到今天,我韩断都不知道自己到底错在哪里。
“喂!你这个盗匪淫贼!本少爷在和你讲话呐──”唐果见韩断完全无视自己,气的抬脚去踢那个瓷碗,“你说为什麽每次有案子发生,本少爷都会遇到你!”
韩断不语,伸手盖住瓷碗,任她一脚踢下来,手背被粗砾的靴底擦出一片血痕。
“每次都遇到你,是因为这位兄台真的很倒霉。”一个清清朗朗的声音响起。叶翎潇摇著折扇,一步一步从大道上走来。
韩断抬起头,叶翎潇与他四目相对,心头大震。
这个人……就是杀害舒雨的凶手……
叶翎潇死死盯著他,恨不能用目光切开他的皮肤,割开他的血肉。可是就这麽看著看著,忽然觉得心里有些难受。这人比上次见面时清减了不少,本就瘦削的身子用羸弱形容也不过分,落拓憔悴的模样仿佛大病未愈。他还是一身布衣,右手一直揣在怀里,那手中可是藏著用来偷袭的利器?可是他的眼神是这麽柔和清澈,就像天山冰雪初融的池水。眼波流转间他望著自己,薄而苍白的嘴唇微微翘起,绽开了一个宛如赤子的微笑。
“你来了。我已等了你十天。”他柔声的说,然後举起身边的酒坛。
此刻应该冲上前去,杀了他给舒雨报仇。可不知怎的,叶翎潇只是走过去,然後停在他的面前。
“喂──”唐果恨恨跺脚,“你们两个大男人干嘛眉来眼去的!不许不理我!本少爷在查案呐!”
叶翎潇狠狠转头,想再给这个死丫头一个教训,却听到当啷一声,酒坛子落在地上,碎成一片片,甜美的酒香混著泥土溅上了叶翎潇青衫的衣角。
几乎是下意识的俯身,抱住了将要倒在尘埃的身体。
搭上他的脉门,惊觉入手处空空如也。这人的内力竟是被人毁了?眼光一瞥,这时才发现他仰起的颈上横著一道有些狰狞的割痕。叶翎潇犹豫著,将他的右手从怀中拿出来,入眼的不是什麽暗藏的利器,而是指尖纤细、骨节却有些粗大的几乎从腕部断掉的一只手。
“韩断!”大吼一声,眼见他气若游丝,口中不断溢出鲜血,叶翎潇想都不想,从怀里掏出一个玉瓶,用嘴咬去塞子,将瓶中的一颗碧绿的药丸送入韩断口中。
“大师兄!”
“公子!”
周腾和桃李远远跑过来,齐齐被叶翎潇的举动惊呆了。
大师兄……把天山冰露……给这人吃了?
公子……把天山冰露……给这人吃了!
叶翎潇回过神来,拧眉望著手中已空的玉瓶,罔顾心中泛起的惊涛骇浪,口中却只是冷哼一声,“不过是一粒丹药,休得大惊小怪。”
心绪乱了,自己不是应该上来给他一剑,然後将他碎尸万段吗?
可见他昏倒,为何给出的不是当胸一剑,而是唯一的一颗疗伤圣药。
“请问这位公子,可是天山不老峰的叶翎潇叶少侠?”李快目光在几人身上转来转去──这人拿出来天山冰露,又被叫做大师兄,那就没错了──“在下是洛阳城李字世家的现任家主李快。我看叶少侠的朋友伤的挺重,不如移步舍下延医诊治。”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