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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墙的边缘。北北扒住城墙的垛堞,自己先翻了上去。
韩断觉得腰上绳索一紧,双脚已经离地,抬头看北北将绳索绕在腰间,正一脚蹬著城墙,双手交替,拼尽全力想拉自己上去。韩断大急,知北北此举不啻作死,慌忙去解北北系在自己腰间的绳子。
“义父,不要!”北北牙关一咬,运起戮情诀,双臂猛的用力,将韩断拽到了半空。
北北的叫声划破了夜空,垛口火光一闪,有人喝道:“什麽人!”
城楼上的守兵跑出来,惊见北北立在城头,一面敲响串锣,一面操戈向北北打来。“快来人,有人翻城!”
北北扬手撒出细如牛毛的银针,虽然阻了守兵的攻势,却被腰上的绳索向外一带,胸口和腹部都撞在了垛堞之上。北北闷哼一声,顿觉腹中胎儿猛的踢动了几下,就此再无动静。来不及管它,北北疾拽绳索,终於将韩断拽上城墙。
“北北,你觉得怎样?”韩断抓了北北的腕子,惊觉她脉搏混乱,已是受了内伤,腹中的胎儿怕要不妥,心中不禁又惊又惧。
北北强笑道:“北北没事,我们这就出城。”说完,将韩断抱在怀中,纵身向城下跃去。
韩断耳边风声激响,急速下坠,在即将跌入护城河的时候被北北用内力一托,斜飞出去,轻飘飘落到岸上。韩断眼睁睁看著北北掉入护城河,心头巨震,从没像此刻这样痛恨自己失去了武功。
“北北!北北──”韩断冲到河边,对著脏污的河水大叫。河中水声一响,北北钻出水面,在细雨中向韩断游来。
“北北!”韩断拼尽全力将北北从河里拽上来,猛然抱住失而复得的北北,再不愿松手。
北北内息纷乱,腹中隐隐作痛,可是被韩断抱在怀中,却只觉无尽的幸福。
城门大开,一队人马追了出来,韩断与北北互相搀扶,逃往城外竹林。
“北北你为何孤身前来,你为什麽不带著雷五!”
“雷五……”北北惨笑,“他做了错事,被我罚在凝沈池思过。”
竹林深处,北北脚步踉跄,终是不支倒地。雨水聚在她的身下,聚成红色的血洼。她穿著红裙,韩断此时才惊见她裙上的血迹。
“义父,北北肚子、肚子好疼。”北北手按腹部,美丽的容颜已经痛到扭曲,“有东西,有东西在往下坠,好疼,好难受──”
韩断将北北搂在怀里,心如刀绞,“北北,别怕、别怕,会没事、会没事的!”
北北死死抓住韩断的手臂,觉得腹中有一团血肉坠入腿间,腰腹像石头般僵硬,为了摆脱这撕心裂肺的痛苦,北北挺起腰,宛如被扔到油锅中煎烤的鱼,翻来覆去用尽力气要将那团血肉排出体外。
雨夜的竹林里,北北的惨叫声和韩断的哭声,散入了像墨一样黑的天空。
两个粉红色的小小肉块被北北带到这个世间。
“是对双胞胎,好、好可爱的宝宝,宝宝……”韩断掌中捧著那已经能看出容貌的娇嫩身躯,悲伤心痛几乎失声。
“义父……”北北垂下眼睛,不去看那一双提早数月来到世上的儿女,“帮我把他们埋了吧。”
韩断颤抖著双手,不舍的将那对夭折的孩子放在自己脱下的外衫上,细细将他们裹好。眼泪和著雨水流到他的口中,将他的心灼烧的千疮百孔。
“北北,你为何要来找我,”韩断用指甲还未长好的手指,挖掘著泥泞的土地,“你为何要来找我啊,北北。”
自己果然是不祥之人,去到哪里都会给人带来灾厄。
将还未拥有、就失去生命的孩子安葬在土中,韩断望著北北憔悴的容颜,心痛的说不出话。
“义父,你何必难过、何必自责了。”北北将头靠在韩断的颈窝,喃喃道:“是我和这两个孩子没缘分,他们下次投胎一定会投到好地方,你该替他们高兴才是。”
“北北……”韩断吞下眼泪,胸口疼痛欲裂,一股绝望的怒火左突右撞找不到出口宣泄,几乎将他的内腑焚烧殆尽。
“义父,北北好累啊,”北北目光迷离,“义父,我们就一起死在这里吧,这个竹林好美,等明日天明了,我们的尸体旁也许会冒出很多竹笋,劈劈啵啵的,多有趣啊。”
“北北,我不会让你死的。”
韩断本来因为发烧而滚烫的身体,此时却像冰一样冷。身上的伤痛,怎能比得上内心的悲恸,韩断抹去脸上混著雨水的苦涩眼泪,俯身将北北抱在臂弯。
北北躺在韩断的怀抱中,脸上露出孩子般安心的微笑。
仿佛又回到了从前,蒹葭山,忘川。
韩断抱著睡著的北北,慢慢步出了竹林。
雨丝越变越细,最後慢慢消融在黎明的曙光中。
竹叶上水光闪闪,满目的碧色。
韩断的眸子似乎也染上了一抹碧色──惨烈妖异的碧色。
竹林外,刀光剑影。
独孤苍柏望著韩断,只觉他周身肃萧,似乎有什麽,变得不一样了。
“韩断,你抱的可是冥狱鬼主燕北北?”柳文达扬声道,“你们两个衣衫不整的从那竹林里出来,竟是在死前做了夫妻?”
独孤苍柏见韩断脸色青白似鬼,被雨水打湿的头发卷曲的披在肩上,赤裸的上身布满鞭痕和青紫,竟是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伤重至此,韩断的背却挺得笔直──竟是比平时还要笔直?
这还是往日那淡漠如水的韩断?
独孤苍柏感受到杀气,冰冷绝望的杀气──不由自主的後退一步,将长剑拽到了身前。
这绝不是往日那个淡漠如水的韩断!
柳文达却还在一旁讥讽谩骂韩断不知廉耻,竟与义女做出媾合之事。
韩断忽然出声打断了柳文达的恶言,大声问道:“你们可否只杀我韩断,放过北北?”
“笑话,燕北北夜入府衙杀了丁仝父子,你们两个谁都别想活命。”柳文达掩口笑道,“你这废人,居然在这里痴人说梦。”
丁仝父子死了?
他们说是北北所杀?
此时早过了血降发作的时限,韩断双目并未失明,原以为有人破了血降之术,听柳文达说起才知在血降术成之前丁仝父子已经被人所杀。
韩断望著怀里的北北,心中瞬间盈满愤怒──这些人竟想出这麽可笑的说辞来嫁祸北北!
丁仝父子算什麽东西,用得著北北亲自出手?
更何况,以北北身怀六甲、武功大打折扣的状况,如果闯入府衙行刺,怕早就伤在叶翎潇掌下了。
韩断抬起眼睛,凌厉的目光在人群中扫视了一圈──找不到那人的身影,心中,不知是失落还是庆幸。
叶翎潇,你真的不来见我最後一面?
你终究放弃我了。
还是说,你不忍见我,死在你的眼前?
这是你的狠绝,还是你最後给我的温柔?
韩断心脏!!乱跳,似乎有什麽要穿透胸腔,破体而出。
将北北靠坐在一丛翠竹之下,韩断望向自己胸口的那处印记,那淡红的印记已然变得殷红似血。倏忽间,四肢百骸宛如刺入无数钢针,异种真气不住奔涌喧嚣,却被这些无形的钢针阻截在体内,不得宣泄。
身体宛如一座正待喷发却又受阻的火山,万般劲力即将爆裂,疼痛得无法忍受!
“韩断,去死吧!”柳文达扬手,命令几十名官兵冲上去,眼看韩断与北北就要被剁成肉泥。
独孤苍柏却内心仓惶,不住後退。
顷刻间,眼前果然变故迭起!
一拥而上的数十官兵,顷刻间化成漫天血雨。
柳文达的嘴角还带著奸计得逞的笑意,眼睛却像死鱼般凸出,呆呆看著自己的心脏,被攥在那只苍白的手中──那手的手指修长,骨节却有些粗大,受伤的指甲还未长好,指尖沾染著泥土,还有自己的血。
“韩断……”徒劳的捏住胸口的破洞,柳文达面孔抽搐,仰天栽倒在地上。
独孤苍柏惊恐的望著将几十名官兵轰成齑粉,然後赤手挖出柳文达心脏的韩断──
这是什麽武功!这是什麽噩梦!
独孤苍柏转身欲跑,却觉眼前血影一飘,韩断已拦在面前。
“你、你是何人?你、你、你不是韩断!”独孤苍柏惊恐的望著慢慢逼近的男子,脚下发软一步步後退。
韩断挑眉,嘴角现出妖异的微笑,碧绿的目光投射在独孤苍柏扭曲的脸上,“哦?我为何不是韩断?”
难道在你们的眼中,只有那个任你们欺凌的平凡男子才是韩断?
“你、你绝不是韩断!”独孤苍柏猛然拔剑,向这被血染成红色的男子当头劈去。
“你说,我为何不是韩断?”
独孤苍柏没看清这人如何动作,只觉脖子一阵剧痛,已被如钩的铁爪扣住了咽喉。
“你只是用过这个身体一次,怎麽,因为太好用了,就误以为韩断不是出身冥狱,而是出身娼寮?”
长剑落地,独孤苍柏只听这人在他耳边狠声笑道:“独孤苍柏,独孤大人,独孤师弟──蒙面兄,你错得太离谱了。”
“你──”独孤苍柏惊得魂飞魄散,“你如何知道──”
“你真的认为韩断人尽可夫?阅人无数?已经被捅得没了感觉?”手指用力,独孤苍柏面孔憋得青紫,双腿乱蹬。“你出现在韩断身边一丈之内,韩断就下意识的浑身发冷,厌恶的想要呕吐,你说我是如何知道?”
“不、不管,不管你是、是谁、别、别杀我,我、我是叶、叶翎潇的、的师弟──”独孤苍柏徒劳的伸手,想要掰开扣在咽喉的手,可是敌不过对方非人的力量。口中咯咯作响,鼻孔冒出血沫,眼看就要死於非命。
“不要挣扎了,我保证,会让你死的很不舒服的。”韩断肩膀抖动,笑得好不欢畅,“你是叶翎潇的师弟?就算是叶翎潇本人又如何!让韩断伤心的,全都不得好死!”
就在这时。
“韩断──”熟悉的声音传来,一道淡青色的身影出现在不远处。
独孤苍柏感到喉咙上的手忽然失了力道,脑中暗叫好险,想也不想从袖中摸出匕首向韩断小腹扎去。
“找死!”韩断瞬间回过神来,冷笑一声,将匕首夺在手中,刺入独孤苍柏肩窝。与此同时,那道身影来到近前。
“住手,别杀我师弟!”叶翎潇眼中划过沈痛之色,一掌打向韩断胸膛。
韩断目中寒光爆射,与叶翎潇对视,冷笑著也挥出一掌。
双掌碰在一起──叶翎潇这一掌软绵绵的竟是毫无内力,可韩断这一掌却是用尽了全力。
砰的一声,叶翎潇口中鲜血狂喷,身体宛如断线的纸鸢,斜斜飞了出去,撞在一丛竹子上,然後又被弹落在泥泞的地上。
韩断嘴边的冷笑还未消失,碧色的眼睛却瞬间失去光芒,宛如暗夜中的深渊──呆滞的目光从自己的手掌移到生死未卜的叶翎潇身上,韩断双膝一软,跪倒在了地上。一缕血线从口中溢出,所有的凌厉,所有的杀机,瞬间消失殆尽。
独孤苍柏从肩窝拔出匕首,眼中闪著恶毒的寒光,充满戒备的走到韩断的身旁。
“韩断,我实话告诉你,杀你是柳文达的主意,叶翎潇并不同意。他中了柳文达的醉梦无痕和化功丸,此时内力全无,可他还是挣扎著前来救你,他对你是真心实意。可你却将他打成重伤,生死不知。”
韩断喃喃说道:“我不是、我不是有意要伤他。我只是以为他要打我,我也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