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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无法支撑了。
脑子里也是一片空白。
皇帝要说话,但是嘴唇竟然也微微发抖。
他说不出来。
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的脑子里也是一片空白——就好像根本不明白,为何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太可怕了。
她扭头,伸出手去拉住车辕,要爬上去。
身子一颤,晕倒在地。
终究是无法支撑。
就像一片风中的叶子。
在树上挣扎了许久许久,终于还是坠落下来。
无声无息的。
皇帝心如刀割,冲上去。
“水莲……水莲……”
他抱住她的时候,才明白她的轻薄——身子也如一片叶子。
这么久的病,她的身子已经空了。
彻彻底底干枯了。
几乎让人感觉不到分量了。
“水莲……水莲……”
她睁开眼睛,那时候,眼里很空洞。
连对他那种恨意也不在了。
却伸手,狠狠推开他。
皇帝竟然只能放手——因为她的血印印在他的衣服上——就那么鲜血淋漓的——他生怕,如果自己稍稍和她对抗,那片残疾的手掌就会掉下来。
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疼啊!
就连他,都感到了强烈的疼痛。
可是,她却浑然不觉似的。
真的不疼。
就好像那双手,根本不是她的。
她转身,再一次攀着车辕。
这一次,站上去了。
旁边,触目惊心的血痕手印。
就像烙印在他的心底。
两名宫女搀扶着她,颤巍巍地上了马车。
☆、与君决绝6
两名宫女搀扶着她,颤巍巍地上了马车。
车门,即将关闭。
他看到她转头。
正对着他,看了他一眼。
眼神,竟然变得十分平静。
透过他,甚至看到隐匿在后面的树丛里的云熙——以及她的大肚子。
那时候,已经彻彻底底明白。
儿子是她的,皇后是她的,江山也是她的……最主要的是,这个男人,从此就是她的……在皇宫里,没有儿子的女人,形同废人。
自己已经废了,彻彻底底废黜了。
昔日种种,已成过去。
她闭上了眼睛。
比生了一场大病更加疲倦。
那是一种绝望。
彻彻底底绝望了。
皇帝想说什么,但是,嘴唇干得开不了口。
只是怔怔地看她。
死死盯着,眼睛也不敢眨一下。
一种奇异的直觉:仿佛这是一场真正的生离死别。
就像参加一场葬礼一般。
但是,这是谁的葬礼?
是他的?
她的?
或者,是他们彼此的共同的葬礼?
他不知道。
呼吸都变得那么艰难。
那时,马车门合上了。
咣当一声。
皇帝最后一次看到水莲的脸——惨淡,苍白,毫无血色和生气。
就好像一个木偶一般。
此后,这印象就一直那么烙印下来。
等他模糊的眼睛再要看时,已经不见了——彻彻底底不见了。
铁皮的马车,把她包围。
就如一个即将消失的影子。
车轮轱辘。
马蹄声声。
可是,他不知道——自己竟然错得这么离谱——到了与她决绝的地步?????
“小魔头……小魔头……你听朕说……朕……”
她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他追上去,大声地喊:“康金龙……你们一定要好好照顾娘娘……一定要治好她……”
“小臣一定竭尽全力。”
…………
对白如此苍白。
就如他的喉头,翻滚。
一种激烈而苍白的情绪。为何却痛彻心扉?
那时,马车已经走远了……
藏在树丛里的云熙也心惊胆战地走出来,趁着皇帝没发现,急忙回了落花殿。
宫女们前呼后拥,她坐在贵妃椅上扶着心口:“太可怕了……真是太可怕了……贵妃竟然是这么可怕的一个女人……”
☆、与君决绝7
这样的激烈,简直是她根本不敢想象的。
贵妃竟然自废掌心。
她把自己废了。
女人的一双纤纤玉手多么重要啊。
她竟然这样不顾一切。
难道不再靠一张脸吃饭了???
侍女们给她端来压惊的茶水,麽麽给她削水果。
但是,她的惊压不下去。
“天啦,贵妃真是太可怕了……”
“娘娘稍安勿躁,要顾着肚子里的小王子呢……”
麽麽眉开眼笑:“现在,娘娘的大敌已经去掉了,娘娘还有何不放心的?”
“麽麽嬷嬷,你没听陛下追上去叫康金龙照顾她?康金龙,你知道吗?听说是陛下最信任的侍卫长,自来不离开陛下左右,为了一个女人,陛下居然差遣他去……看来,陛下对娘娘太不一般了……”
“治好也没用了。娘娘一万个放心……”
“为什么?”
“陛下雄才大略,他最恨什么样的女人?”
“当然是狠毒的女人。”
“陛下仁厚,心胸宽广,自来不喜欢争风吃醋的女人。贵妃不但善妒,而且毒辣,又泼辣,陛下现在看穿了她的真面目了,岂能再喜欢她?”
“可是……陛下为什么还是要治疗她呢……”
“这有什么?据说昔日陛下被太后压制时,都是贵妃陪着她,共度难关。所以,陛下顾念旧情也是可能的。再说,一个女人最要紧的是生儿子,她生不了儿子就算好起来也翻不了天……”
云熙这才彻底放心了。
从此,再也没有人关心贵妃的死活。
水莲自己也不在意了。
从离开落花殿的第一刻起,她就彻彻底底断绝了再回皇宫的念头。
此时,马车行进得很慢,因为怕颠簸了她。
但是,她不在意。
躺在马车上,心如死灰。
有人在耳边说话,但是,声音很飘忽,距离很遥远,她连睁开看一眼都不想,更别说回应了。
也不知道走了几天,终于,马车停下来了。
停在一家客栈外面。
两名换了便装的宫女搀扶她进去,康金龙大声喊:“小二,来三间上房……”
一行人,住的还是上房。
看来,皇帝还没对她吝啬。
☆、与君决绝8
看来,皇帝还真是对她一点也不吝啬。
但是,水莲什么都感觉不到了,瘫在客栈的床上时,连宫女们端来的药她都喝不下去了。自己受伤的手掌早已包扎好了,上面不知用了什么创药,也不疼了。昔日的歇斯底里已经过去了,自残换不来什么,只是一种了断而已。
一觉醒来,已是天黑。
客栈里的烛光很明亮。
珍珠端着粥点进来,小声问:“娘娘,吃点吧?”
她的眼神很空洞。
环顾四周,发现这里再也不是熟悉的落花殿,更不是落花殿。烛影摇红,只是一座客栈而已。
进宫十几年,出宫时,竟然是这等凄凉摸样。
“娘娘……”
她不回答,也不吃饭,只是大睁着眼睛,就像整个人已经灵魂出窍了一般。
“娘娘,再有几天的路程就会到家了……”
脱毛的凤凰不如鸡,自己有何脸面回去?
水家因为女儿的关系,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他们的封地豪宅距离京城不过七八十里路程,只不过水莲重病在身,马车走得缓慢,一天也不过走一二十里路,再加上路上的停留,这一走,倒走了好些天了。
回到水家,已经是半个月之后了。
环肥燕瘦,三妻四妾。水老爷,嫡母,庶母……以及水莲的几个哥哥弟弟,未出嫁的妹妹,都迎出来了。
但是,每个人的表情都很奇怪。
水老爷捶胸顿足,直呼苍天无眼,才死了一个女儿水清,又让这个女儿得了这样的怪病,这一辈子,荣华富贵是到头了。甚至老泪纵横,指天夺地:“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这一辈子,我们水家是没希望了……唉,真没希望了……”
嫡母、庶母都冷眼旁观,既不欢迎,也不指责,只是冷淡得出奇。
几个妹妹,好奇地东张西望。
她们自小对这个贵妃姐姐就不熟悉,更谈不上亲热,不是同一个娘胎出来的,而且相处时间短暂,只知道在姐姐最风光的时候,几乎是宠惯六宫。但是,此时,她形如枯槁的回来,就像焉了的茄子似的,面如菜色,看不出一点昔日的美丽风光——
☆、与君决绝9
大家甚至在狐疑,这样一个难看的女人,何以能迷住当今天子?
不可能!!
她们认为,在座的每一个女人,都至少比她漂亮十倍。
这女人,没指望了。
皇帝不可能再要她了。
对于水家,她没有任何价值了。
…………
水莲被两名宫女搀扶着,身子一直在萎顿。
这样的围观的目光,几乎立即就击垮了她。
她惊惶地回头,看到康金龙。
也幸得是康金龙。
哭天喊地的水老爷终于明白这个人的身份时,嚎哭的小眼睛终于发亮了:“康大人?快快快,有请大人……”
所有的目光,落在了康金龙身上——皇上身边的第一大红人,传说中锦衣卫的侍卫长,这么重要一个人物来护送水莲,水莲看样子,在陛下心目中分量还是很充足的。
一家大小立即热情地招呼开了:“来人……快来人……快设宴招待康大人……”
顿时,形成了一个奇怪的现象:水家举家大小,都热情地招待伺候康金龙。
反而是病怏怏的贵妃,被晾在一边,甚至那么久,也没人招呼一声让她坐下。
就连康金龙也暗自长叹了一声。
彼时,她还是名义上的贵妃,皇帝还没剥夺她的封号呢——原来,人情冷暖,凉薄如此!
还是他走过去,沉声道:“水老爷,贵妃病重,先得休养,还是先为娘娘安排一个房间吧……”
水老爷恨恨的:“冤孽啊……唉……真不知我们水家上辈子做了什么孽……唉,好不容易有个女儿做了贵妃,却又生这样的怪病……冤孽啊,冤孽……快去帮娘娘准备一个房间……”
这时,当家主母才站出来,环顾四周,看着大女儿。
“水之,快去把你的隔壁给你姐姐腾出来……”
水之年方十六岁,这些年在家里,每天听母亲念叨,姐姐水莲是多么风光,多么母仪天下,她心底对这位姐姐早就非常不喜欢,现在见她落魄归来,哪里还把她放在眼底?
而且,她又得的是呕血病症。
水之退后一步,用一张花手绢捂着嘴巴,皱眉道:“娘,她这是呕血症……会传染我的……”
☆、与君决绝10
就连称呼都是一句“她”——连姐姐二字都不曾说一下。
果然,夫人一听心肝宝贝提起传染二字,就皱眉了。
看着水老爷:“老爷……这,娘娘得的是传染病……如果传染了女儿们,或者传染了我们……这都不好办……”
开玩笑,皇帝都怕被传染,所以把她赶出来,难道自己家人就不怕?
水老爷一听传染二字,熬不住了。
“唉……冤孽啊……冤孽……”
言下之意,你都得了传染病了,怎么不干脆死掉算了?
都死了就清净了,现在回家来连累父母。
水莲本是满腹的悲哀和伤心,对于父母,原本也没抱着什么指望。
只是,回到家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