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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 作者:濯炎-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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辨高低。进得了这殿中的,都是北国如今的朝臣重臣。而将这些来自三十六部不同部族的才子能人聚集在一起,并让他们彼此辟除偏见的人,便是琳琅。
  冬祀日,对北方部族来说,或许只是个祭祀之日。然而,对琳琅来说,却远远不止这些意义。
  高大威严的琳琅王默默看着殿堂内的景象,他目不斜视,与身旁红衣的男子比肩而立。忽而一伸手,不偏不倚不重不轻,恰好又从对方手中夺走杯酒。
  “聂远之,你看见了什么?”
  视线微转,划过手中的酒杯,落向身侧那人骨节分明的一双手。他沉声而问,声音不大,却足够让近在咫尺的男子听得清楚。
  “王上,臣看见您取走了臣的美酒。”
  “呵呵呵。”琳琅轻笑,举杯就口,又是一杯见底。“聂远之,你是逃避亦或是不敢看个清楚明白?”把玩着空得见底的玉杯,才转了转杯身,一只手横空而来,夺杯而回。琳琅不恼,松了松刚刚握杯的五指。舒展了两下,从旁递来一杯斟满的酒。
  “王上要我看的,我看了。这一杯,是远之敬王上的。”
  温润的声音让他怔愣,对上那对浅笑的眸,琳琅却是脸色一变,阴沉下来。
  “哼,本王给不了你太多时间,你还是早些收起你那些无用念头。”冰冷的声音已不复刚才的随和,彷如之前的种种,不过是昙花一现。
  虽然只是短短瞬间,然而琳琅瑜邪还是看见了聂远之眼底,那转瞬即逝的痛苦与悲愁。
  他是为谁而痛?又为何悲愁?想当然尔,能让聂远之怀有这般心思的,唯有一人。
  身虽心动,手中一个过
  力,盛满美酒的玉杯应声而裂。幸而殿中吵杂,无人发现。而琳琅顺势垂下袖袍,掩去了几分血色。他冷眼扫过身旁的聂远之,愤然的拂袖而离。
  聂远之看着琳琅的背影,视线不由瞥往他掩在袖袍下的右手,微微蹙眉。
  他知道琳琅瑜邪为什么这么问,也知道他想做什么。
  北国一统,三十六部和睦相处,互相扶持。在琳琅瑜邪之前,无人能做到这点。或许征服三十六部的是琳琅瑜邪强大的武力,是他铁血的手腕。但征服民心的,却只是琳琅瑜邪这个人。
  殿内和乐融融,文臣武将不分彼此,共庆佳节。
  北国的臣有容人之量,北国的君有治国之能。
  这,便是他所看到的,也是他心中刺痛之处。
  他看明白了,却无法给予回答。“寸铁尽断”犹然在耳,还有那一朝别离刻骨铭心的寒。
  “聂将军!”
  一声叫唤让远之回神,一名步履不稳的壮硕汉子朝他走来。见他一袭劲装,并非文臣官袍,理当是位武将。
  摇摇晃晃,手持酒壶,这名武将带着一身酒气。
  “无敌将军聂远之,哈哈哈,将军的威名,我博古朗也是慕名许久呢。今天能与将军在北国共聚一堂,倒是让我未曾所料啊。”
  男人突然拔高了音量,周遭的大臣纷纷侧目。
  共聚一堂?未曾所料?
  微一挑眉,对方这话倒也没有说错。连得他自己,也从未料到会有这么一天。
  “将军过去是否见过我北国的勇士与铁骑?”
  “见过。”北国的铁骑,确实厉害。过去十年中,他曾与初建的北国有过几次短兵相接。皆是为边境越界的冲突,其中以警告的异味颇多。毕竟两国的上位者都不想轻易为敌。
  然而谁人想到,他不过是被南疆战事拖住了脚步,待他凯旋而归,北方边境已是连连失手,还被夺了城池囚了百姓。
  他想,他是遗憾的。无法在战场上真正让聂家军与碧落铁骑一较高下,却只能用另一种屈辱的方式,解救他海青的百姓。可是,他并不后悔。
  “那将军以为我北国的铁骑与海青的将士相比,谁更厉害?”
  “各有所长。”
  “将军可否说具体些?”带着酒气的博古朗眼睛倏地一亮。
  “北国将士善重兵、喜强攻,每位士兵皆是勇武善战。而我海青的将士没有这些。”
  他分析的恰到好处,一下便指出了两军之差。
  博古朗眼底
  露初骄傲之色,又带了几分得意故意再问:“那将军的意思,我北国的兵士很强?”
  “那是自然。”眼神一瞥,他扫向裴嗣衣的方向,看见了正在与之对饮的琳琅瑜邪。
  幸好,琳琅王并不怎么在意自己与他的武将讨论这个话题。不过他不敢保证,如果博古朗再穷追不舍的问下去,自己说出得话还能不能继续让琳琅瑜邪冷眼旁观。
  “呵呵,将军大可坦言,我北国的将士非你海青能及。放心,我博古朗不会看轻将军的!”
  博古朗一激动,大手一张,伸手拍了拍聂远之的肩膀。
  而这一下,原本在于裴嗣衣对饮相谈的琳琅,侧目看来。倏然,褐眼一眯。
  微微挑眉,聂远之突然勾起一抹浅笑。
  “博朗将军可曾见过海青的将士?”
  博朗古一愣,接着微微摇头。
  “那博朗将军可曾与我在战场交手?”
  博朗古浓眉一皱,复又摇头。
  “那博朗将军何言我海青的将士不如北国的铁骑?何知我聂远之又不如你?”
  看轻海青将士,看轻他聂远之?
  他是失了武功,折了锋芒,可他还记得身为武将最不能弃的东西。至少,在同为武将的博朗古面前,他放不下自己曾有的骄傲——他海青的将士,他聂远之的兄弟们。
  “北国铁骑骁勇善战,能以一挡百,虽死犹荣。海青的将士不用骁勇善战,也不用以一挡百。并非他们的不能,而是他们每个人的性命都无比深重,容不得他们的将领挥霍。若百能敌一而皆不死不伤,那以百敌一又如何。”
  清朗之声,传遍殿内;字字句句,铿锵有力。
  琳琅瑜邪听见了,裴嗣衣也听见了。大殿内顿时鸦雀无声,博朗古直直的站在原地。
  “咳咳。”裴嗣衣咳了咳嗓子,冲着琳琅瑜邪笑着眨眼。
  博朗古成了名副其实的拨浪鼓。这聂远之,当真没叫他失望错看。
  “裴相这是怎么?眼睛贱病犯了?”琳琅瑜邪表情依然平静,只是那双褐色的眸,已忍不住飘向殿内的那一抹红影。
  “回王上。微臣并非犯了眼疾,而是为王上纳善取才之心叹服,太过激动了。聂大人如此人才,封了兵部参里,实在是当得。听闻聂大人来此北国不适气候变化,病了好一阵子。不过今日看来,该是无甚忧虑。兵部参里一职悬缺多时,兵部御统向臣提了几次此职不可或缺。王上,您看……”
  “嗯,裴相明日传本王旨
  意吧。”
  言尽于此,两人又转了话题。
  一干臣子听见了,聂远之也听见了。至于这些话是随口而出,还是早有打算,每个人的心中都各自有底。
  不过几天的时间,从一个七品挂名小官一下变为了从四品,虽然同样是参里一职,但其本质却是截然不同、天壤之别。
  只不过,此时琳琅王让聂远之在众人面前坐实了身份,仅此一点便足够让北国在场的文臣武将有理由名正言顺的与之接近。
  海青来的人,如今成了北国的臣。何有臣与臣之间,不得而谈之事?
  于是,远之看着一群大臣相继向他而来,将他围堵在席间。
  心中喟叹,却是逃脱不得。
  “聂大人昔日领兵在外,是否愿与博古再探讨用兵之道?”王上与裴相的话,他听得一分不差。刚才的酒气稍褪,这称呼可是不能再唤错了。
  “今日气氛和乐,不行肃然之事。博古将军若是得闲,不妨他日共饮一杯。”原来裴嗣衣提及明日上任之事根本并非信口开河,而是早有预谋之事。
  “听闻聂大人不仅武艺非凡,文采亦是过人。裴相之前提议,聂大人不妨与我等一起来一场行酒令?”
  “在下不擅诗词,粗鄙之人一个。只怕让诸位大人们扫兴。”武的不行,便由文的来。看来这北国的朝臣纵有容人之量,然不试试对方有几斤几两,却定是不甘罢休了。
  虽说想要推脱并非毫无办法,可是这行酒令啊……想到那一壶被某人饮尽的醉梦三回,心中不免一痛。
  “哎,聂大人若是不答应,这才叫扫兴。难道美酒当前,大人却已乏酒拒饮?”
  最经不得激的,便是欲饮却始终不得饮的嗜酒之人。
  “如此佳酿难得,怎会起那拒饮之心。”
  这酒令行得,酒便能喝得。旦为此桩事,他便没有再推拒的道理。
  “如此甚好。那不妨就由光禄司起题?”
  光禄司闻言,立刻说出一字。“城。”
  以城为题,行令起,杯酒举。令止何人,何人饮之。
  “大人请。”
  目光落在杯酒之上,这酒,他势在必得。管他对手何人,身份高低。既然琳琅瑜邪乐意兴起这份哄闹之事,那他又何须故作忍让,徒让他人笑看。
  “一人,一城。人在城外,不得入城。”
  此间意喻为何,若这聂远
  之真有点学识,不会不懂。
  见身穿红衣的人沉默不语,起头的男子嘴角微扬。不枉他与光禄司相交一场,令光禄司替他起了这么个好题。
  “聂大人?该你了。”
  “唔……”越看那近在咫尺却尚不可得的美酒,心中就越是激动难忍。
  “一杯,一酒,杯在咫尺,欲饮方休。”
  他似是已闻到酒香,尝到酒味,眯眼露笑,颇为享受。这酒令行得太慢,该是快些。
  “大人,到你了。”
  “孤叶扁舟,何以敌惊涛骇浪。”
  “只身引浪,甘为得一杯美酒。”
  “君君,臣臣;君臣之道,恩义为报。”
  “里里,外外,里外不同,笑看百态。”
  “你!你!”
  恩?这一句不像是在行酒令对对子。如此看来,该是对方词穷,自己胜了?当即冲那光禄司有礼相询:“大人,这酒可喝得了?”
  “这……”光禄司为难的看着好友,一时间不知如何作答。
  “大人不回答,便是默许了。”他终于得偿所愿。今夜一番折腾,算是值得。这一回,可顾不得饮酒之道,先喝下这杯再说。
  伸手取过光禄司手中的酒,一饮……未得。
  顿时,聂远之觉得,耳畔有什么东西应声而裂,瞪目厉声道,“放手!”
  怪不得他以下犯上,今日若换做墨彻一再阻挠他饮酒之念,他也定会如此。
  手腕被人握在手里,他唯有咬牙切齿。
  “大胆,竟敢顶撞王上!”
  “来人!将人拿下!”
  琳琅瑜邪一抬手,阻止了上前拿人的侍卫,接着取走聂远之手中的酒杯,替他一饮而尽。
  三次,算不得自己心甘情愿敬他的那一杯。这个男人夺了自己三次的酒!
  怒目相视,心中犹如火烧,隐隐生痛。
  挣扎无用,甩手不脱。这份扣在他腕上的桎梏,令他痛恨得双眼泛红。
  若他还是还是那驰骋疆场的聂远之,若他这一身武艺还未化为灰飞,他何需如此受制于人?自保不得,亦反抗不得。
  寸铁尽断,他开始后悔了。他自断剑刃,如今却反被残刃所伤。让他如何能不后悔,能不痛!
  “琳琅瑜邪,你不要欺人太甚!”
  “还剩一次,聂卿家,你可要小心慎言。”
  双颊生红,不是因为酒劲之故,而是源于他的愤怒。
  微红的肤色衬着那一身艳红的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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