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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却只是紧紧闭着双眼冷笑，“你要的一切，大哥都给你……早就说……给你……拿走……都拿走……”
“大哥，我…………”沐云炀几乎要落了泪，只觉得满口黄连，苦不堪言。
“罢了，你别说了。我不想知道了。你走吧。皇权上位，与我来说不过粪土。你保重自己。”
“不，我不走！大哥，炀儿不走！”
沐云昊一口气上不来，一张脸好无人色，“不走……是要眼看着我……看着我死……才甘心吗？”他拼命挣扎，抬手握住了那匕首，“那我死……我死……”
“哥！”沐云炀握住了他的手，眼泪跌落下来，“哥，炀儿只想让哥哥好好活着…………这三年，炀儿亦过得辛苦，可不管怎么辛苦，咱们都必须撑下去啊……生在帝王之家，便失去了重情的权利啊…………”
“你走不走？！”沐云昊猛然嘶吼出声，几乎将浑身所有的力气全部的倾注。他面色潮红，发脚凌乱，神色中竟带了一抹癫狂。
沐云炀便愣住了，他漆黑眼眸是深不见底的海。缓缓翻身下榻，他回首握住了沐云昊的手，哽咽道：“哥，你等着炀儿，炀儿一定接你出去。”
那人仰面瘫倒在榻上，费力的抚开他的手，浅浅的笑了，“你今日肯冒险前来，也算是尽了咱们兄弟间的情分…………就这样吧，你走吧。”他笑着挥手，眼中没有丝毫情绪，“永远都不要来了…………那吃人的住所，云昊再也不要回去了。”
说至此，他抬头看着沐云炀，眼里第一次有了神采，好像蚕丝皎洁的光芒，在月光底下一闪而过。他慢慢转动头颅，无声的笑了笑，“只是炀儿，哥哥再也不能为你写诗，再也，再也不能了…………”
回程的时候，沐云炀已然失神，只是一言不发呆坐在马车之上。他脸上，是九如从来没有见过的神色，那么深沉，那么悲痛，又隐约带着难以言说的固执。
后来，他弯身轻轻靠在了九如的肩上，慢慢、慢慢的闭上了双眼。
九如不言，默默将他抱在怀里。
“九……”悦子宸掀了小帘进来，话音刚刚吐了一半，便生生咽了回去。
九如抬头看住他，忽然觉得无比的委屈，她眼泪猝然落下来，双唇抖了一抖，她道：“悦子宸，你怎么才回来？”
他还一身风尘。
一路疾驰颠簸，几乎要了半条性命。
可她这样一句话，却让他一下子愣住了，保持了躬身的姿势，久久没有动弹…………她需要他，在她遇到困难的时候，她亦渴望他能在她身边，不是吗？
他缓缓走过去，慢慢蹲在她的身前微笑，“抱歉，我来晚了。”
九如落泪，只是不说话。
那人便伸手拭了她的泪，“你放心，悦子宸不会再抛下你…………”顿一顿，他笑道，“不会抛下你们…………”
九如用力点头，狠狠地抹泪。
那人便有一瞬的迟疑，眉目略微舒展，他神色越加温和，“如果我现在要求要你换车跟我走，你是不是不肯？”
九如不言，紧紧抱住了怀里的沐云炀。
悦子宸便笑了，“我明白了，走吧。”
夜是无尽的黑。
便只马蹄声声，颠簸出层层叠叠的寂寞。
回到欣德殿的时候，已经是寅时正。
沐云炀仍旧不说话，只是一杯接一杯的灌酒。
九如远远看着他，竟觉得心中丝丝缕缕疼得分明。
无数的话分明到了嘴边，却又悉数的咽下…………他那样的悲怆，孩子样的无助，又岂是言语可以安慰？
他还在喝酒，不管不顾。酒水顺着口角洒出来，漫了一颈，沾了一身。
九如心中酸涩，泪光便一点点漫出来，抬手撩开了他额上散乱的长发，“别喝了，好么？九儿知道你心中苦痛，可是这样的伤害自己，丝毫都解决不了问题不是吗？主子心里明镜似的明白，又何苦折磨自己呢？好好的活着，好好的走下去，不好吗？”
☆、第十一章 无语两凝噎5 vip （2015字）
沐云炀抚开她的手，只是哈哈大笑，“好好活着？每个人都要我好好活着，可我到底要怎样才能好好活着！”沐云炀抬眸看住九如，许久，他静静冷笑，极慢的伸出手来，双眼一眨不眨看住了那双手骨骼均匀、纤长优雅的手，冷峻的声音含满无奈和自嘲，眉眼间笑意却更加深沉，“你可知这双手沾染了多少人的鲜血？你可知浸泡在血腥里的生命是多么的苦涩？好好活着，倘若你是我，你又该怎么好好活着呢？”
他仰首大笑，面上那一抹红，便在那些跳跃的烛火中格外的邪魅。可九如却从那笑里看到了许许多多的未知。分辨不出那略微眯起的含笑的桃花眼中，包含着的究竟是无奈、悲伤还是了然。
九如愣了愣，伸手紧紧握住了他的手。
可他还是笑，笑弯了身子，笑得苦咳得连连，笑得喘不过气来。
“主子，够了，主子！”九如喊他，可他却只是不理。到最后，他整个人向一侧扑到在冰冷的地板上，只是笑，不停的笑。
“沐云炀！沐云炀！”九如伸手抱住他，随他一起摔在了冰凉的地上。
沐云炀抬眼看住了她，目光忽然无限的柔软，“炀儿不曾陷害哥哥，不曾害死镇北王，亦不曾辜负洛紫桐……”他一双手紧紧握着九如的手臂，眼泪，便一滴滴的砸进了九如的心里，“可是……他们都死了，那么多人都死了！死了啊……可我能说什么？江山社稷！天下苍生！关系着多少人的命运！关系着多少人的生死！可我宁愿被贬黜、被牺牲的人是我……是我…………”
沐云炀大笑出声，可眼泪却慢慢模糊了双眼，只抱着九如腰身的手便越加的用力，紧得不留一丝间隙，仿佛要将她揉进血脉之间。
那么冰冷的身子，遇到了热的泪，成了最苦痛的煎熬。
江山社稷。
天下苍生。
她闭目，心中一片了然，“原来如此。竟然如此！”
她声音很轻，淡的好似呢喃。可那人还是听见了。他止了笑，醉意朦胧，伸手捧住了九如的脸，“你也知道了吗？嘘，不能说，不能说……无论如何，不能说啊…………”
九如狠狠的咬住了口唇，用力将沐云炀抱在自己怀里。
她早该想到。
是他。
牺牲沐云昊，试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消除外戚之乱，换一个盛世太平…………
圣宗。
可那之后呢？又是谁诬陷了静安王和漠北王？试图一网打尽？
为什么父亲至死仍愿意留下血书，说无悔，说永不复仇？
真相离得越加的近，可她心里却无限的凌乱起来。
“那以后呢？又是怎么回事？”
“以后？哪里还有什么以后…………死的死，亡的亡……”怀里的人浅笑不止，话音越加的含糊，竟只是一味的重复着那句“死的死，亡的亡”，终慢慢的睡去。
九如越加无奈，怔怔看着他，一夜难眠。
可这厢宿醉未醒，那边李承武已经急不可耐冲进来，“悦公子一直没有回来！”
“没回来？”九如不由瞪大了双眼，“我昨夜明明见了他，怎么会没回来？”
“昨夜回程的时候，悦公子怕路上有埋伏，安排我中途转路，护送主子回宫，他带人驾车原路返回…………”
九如心中突得一声跳，“你什么意思？！”
“能找的地方都找过了，悦公子的确是没有回来。”
九如狠狠握拳，“这…………”
李承武双唇紧抿，“怕是凶多吉少。具体事宜，我尚未查清，但对方肯定是想要拿主子夜闯皇陵做文章的！若车里是主子，对方定然不敢下杀手，可悦公子……就很难说了…………”
“对方？”九如瞪大了眼，“公子身边有多少人？”
“三人，只三人而已。”
九如紧双唇几乎咬出血来，竟觉得眼前漆黑一片，恍惚又看见了那人含笑却忧伤的问她，“如果我现在让你跟我走，你是不是不肯？”
那时候，他已经发现危险了，不是吗？
可他还是……
“悦子宸，悦子宸……”她狠狠咬唇，掐疼了手心，只拼命让自己冷静，“武哥，他不会有事的。如果对方只是要拿主子夜闯皇陵做文章，那么不管车里是谁，他们都会拼命的留了活口…………只怕悦公子他们不肯合作，拼死抗争！可悦公子是聪明人，他定然有办法脱困！不管怎样，咱们先调集人手，沿路搜寻，能早一时找到他也是好的！”
李承武点头，“已然派出去一部分人，我再加派人手就是了。”
“我这就去熬醒酒汤，主子醒了，立时回禀！”九如使劲点头，快步往外走，踏出去三两步，忽然又愣在了那里，转头道：“武哥，那种关头底下，环境越危险，人反而越安全，您可千万别忽略了那些个悬崖峭壁的！”
她这样说完，急不可耐往外冲去。却迎面撞见了陈若香的侍女清嫣，“九姑娘急匆匆的这是要做什么？咱们夫人急着见你呢。”
“实在对不住，九儿现下没空！”几乎是下意识的，她一口回绝。
“九姑娘是显贵之人，自然没工夫应承奴婢。可夫人想念与你，再三说要来看你…………难道姑娘，还真要主子亲自来么？”
☆、第十一章 无语两凝噎6 vip （2315字）
九如心中越发焦躁起来，竟不由自主蹙紧了眉。
“九姑娘还是随奴婢走吧，咱们做奴婢的，总不能让主子久等！”她这样说着，竟上前慢慢缠住九如手臂。
九如低下头，放心不下，又挣脱不开，竟只得跟着清嫣一路前往。
抬头，她远远的看到陈若香寝宫上宽大的门匾，“燕寝凝香”，看着竟是沐云炀的亲笔…………
“是前儿王爷刚赏下的。”清嫣随着她的目光看上去，轻轻笑了一句。
陈若香便迎了出来，她穿的单薄，身上只一袭便装袍子，石榴红的颜色衬着她白皙的脸庞，分外的好看一些。双手捧了九如的手，她娇声道：“九儿可算来了！姐姐还真是想念你呢！”
九如屈膝行礼，话音也冷淡起来，“劳夫人惦念，九如惶恐。”
陈若香便咬了咬唇，“九儿怎么这般拘礼，咱们姐妹二人自来相依为命，怎么进了宫反倒生分？平白让人笑话。”
九如微笑，心中却越觉别扭，“不是生分，只是夫人身份今非昔比，若还如从前般，才让人笑话呢。”
陈若香却只是笑，将她引到贵妃榻边，亲自布了茶水点心，“我那件袍子你何时给我拿来？不是王爷为我备了什么衣服呢，我还真是好奇呢。”她捧了茶水递给九如，“这是昨日王爷方差人送来的茶叶，说是叫什么雪顶银针，仿似是极珍贵的东西。”她顿一顿，“王爷现下可是大好的？”
九如顿一顿，低声道：“比先前好了很多。”
陈若香不说话，只是慢慢的品茶，“这茶，味道还是好的，九儿也来尝尝看？只当是替王爷为我压一压惊。”
“压惊？”九如抬头迎上了陈若香的目光。
“不该压惊吗？我听清嫣说，九儿昨儿陪着王爷夜闯宫禁，多少是要受些惊吓的吧？真是难为你！”陈若香的目光中闪过一丝讪讪之色，“其实我着实不关心你们的事，他能待我如此，便也已经满足。我那日曾与云炀说过，你在他身边，与我在他身边，是一样的，这话确实是我的心里话，咱们姐妹二人，着实不必分什么彼此。只是，你着实不必碍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