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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人微微颔首:“……风载的意思是?”
张风载笑道:“这件事,梓棠知道——他早就知道,很小的时候,他就有所察觉,但他跟我说,当时是七叔犯下的错,害苦了他母亲,他这一辈子,都会对他母亲好……七婶大可不必担心。”
“梓棠对阿季一心一意,想必——想必当年他父亲的那些事,对他也有些影响……”穆老夫人喃喃。
美国人有些坐不住,用英语提醒道:“张先生,您的态度模棱两可,我们是不是——一切应该按照约定行事?”
“不,我从来不喜欢‘模棱两可’,”张风载站了起来,“先生,我会告诉您,我怎样处理穆家残局……”
美国人显然对张先生立时的表态很满意。
张风载向来不叫人失望——他相当快速地卖了“盟友”。
外围警戒被“毒枭”渗入,神不知鬼不觉地换了一茬暗哨。等到穆成带人和张风载会晤时,桌面上已经敲定了华人生意的日后发展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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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 张风载居然大方地将自己手中不久前才收购的穆氏产业重新原封不动地归还穆家!
暴走愤怒的除美国人之外,还有东南亚企图搅浑水捞便宜的地头蛇,在世家的手腕翻覆中,最后的权谋盈利者,只能是世家。
张氏借力崛起,而今反过来倾力相助当年的“仇人”穆氏,搅在珍珑棋局中的美国人相当看不懂这雾中花、花下雾……
直到穆枫出现。
他点一支烟,遥遥走过来,是张风载亲自迎上去,他和张风载握手,再拥抱,熟稔亲昵的动作让一干人大跌眼镜。
穆枫还是毒枭窝子里走出来的“混搭”打扮,他身形高大,笑起来是一口好看漂亮的白牙,眼睛仿佛要敛尽天光……眉角却张扬三分倨傲,他此时笑着竟比不笑的时候更耐人寻味,穆枫上前一步,对着美国人笑道:“老朋友!”
美国人有些尴尬,但惊讶很快覆盖这份还来不及窜起的尴尬:“Mu?”
“我还活着,很惊讶?”穆先生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幽默的很,感谢老友的慷慨解囊,穆枫回程的机票,还是靠这颗项上人头的赏金呢……”他迎着美国人躲闪的目光,谈笑风生:“合众国一向慷慨,穆枫对赏金很满意,回程买机票,逛一圈娼寮,仍有富余……”他笑着从衬衣口袋里捏出一把没花完的绿纸,举动头顶,手一松劲,慢慢地散下……
张风载笑着:“那么,穆先生应该拿余钱去买一身干净的衣服……”他掸了掸穆枫前领的灰,穆枫携满路风尘而来,居然把自己弄的这样狼狈。
“张大哥提点的是,”穆枫笑着回道,“食色,乃性;梓棠忍不了,哪儿有美女,下了机自然先往哪儿钻……”
警卫一字排开,然后齐齐弯腰行礼:“穆先生!”
穆枫看过去,领头那人原来是他的发小穆成,带过来的那几位“毒枭”,悉数是穆氏长年在东南亚布下的眼线,他的心腹。
第114章 画楼西畔桂堂东(3)
穆枫趋前一步;躬身;直挺弯腰向老夫人行了个礼:“这段日子;是梓棠安排不周,叫母亲担惊受怕了……”
穆老夫人起身擦眼泪,扶他:“儿子;你可总算回来啦!……身上还好?”老太太像揉捏洋娃娃似的摆弄他,生怕他身上有个不适:“孩子;嗜好……好啦?”
穆枫点头:“这几月漂泊在外;瘾上来了心里更难受,想母亲、想阿季,想念三藩从小长大的那些光景……一狠心;便断了瘾,如今身上好很多了,母亲不要担心。”
老夫人点点头,握儿子的手:“我知道你向来自律,这样就好,这样就好……”
他弯腰,眼眶微红:“那些风言风语,母亲不要管顾。……梓棠知道,这个世上,母亲待我最好,老爷子在世时,母亲喉头梗着刺,梓棠不敢再害母亲伤心……”
他声线太好,宜用英语,也宜中文,严肃的时候,喉头有些威哑,掐着尾声缓缓降下来,那声线,美的就像古琴曲的余韵。
穆枫此时是说中文。与他的母亲对话,那些美国佬听不懂。
老夫人长长叹息,眼泪早已禁不住哗哗流下:“我记得,那年你才十岁冒头,你父亲因着伦敦许家世兄的事操心不已,有些风声了,谁都不敢说话,你那么小,却敢为母亲出头……你父亲那些警卫,个个口封蜡似的,一点不透风,我的梓棠,傻孩子,你听了信,一个人跑去唐人街寻你父亲……他真狠啊,一脚踹的你胸前肋骨差点断!回来时母亲抱着你痛哭,这世上,唯有我的儿子是唯一体恤母亲的……”
那件事他记得。他父亲带着一队人浩浩荡荡去三藩唐人街寻人,有人在穆家小公子这儿漏了信儿,说他父亲去找的是个漂亮女人……谁都知道穆先生风流,但谁也不敢找事,偏他敢,听了这歪门斜里传来的消息,为他母亲抱不平,气煞煞地循着穆先生的脚踪跟过去了。
果然是个漂亮的女人,她是许谦益的生母。后来才知悉是误会一场,先穆先生为许家世兄来找人,但犟脾性的穆枫在那年三藩唐人街油腻的小餐馆里,惶惶和他老子杠上了!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许谦益的样子。知悉一个悲伤故事的开始。
但他气煞煞杀过去的初衷,只是为了他母亲。先穆先生当年高座大权,无人敢触忤,但他为他母亲讨一个公道,竟全不怕生父的威怒。
“凯风自南,吹彼棘心;母氏甚善,我无令人。”
这么多年来,穆家高门显户,只他和他母亲相依为命。
有人进来报消息,附在美国人耳朵上一阵嘀咕,美国人撤走两个头儿,穆枫只斜觑一眼,接下来并没有什么动作。他心中暗忖,这下有得美国佬忙,想必是三藩诸项事宜已经到位,他的心腹倾夜之间将三藩权力中心重归旧位,美国人那些挑拨离间的小算计,顷刻灰飞烟灭。他和张风载,合谋这一局,下的精妙而老辣。
那边美国人j□j无暇,这边厢,只是扫尾一些乌合之众的势力,他和张风载分派起来,绰绰有余。
穆成悄悄退了出去。
穆先生荣耀归来,应该要献上一份大礼。东南亚毒枭一向视穆枫为眼中钉、肉中刺,拔之不得,这帮祸害,穆枫也早欲除之后快,眼下形势大好,五大世家皆在清迈,搅动这一趟浑水,必然惊起满池涟漪,世家那帮大佬,没一个是能惹的,借力除力,快穆先生之大哉!
美国人仍在座,蠢蠢欲动。
他从白家座席旁走过,迟来的白斯年与他目光接视,微微点头。穆枫含笑,忽然道:“老白,君山银针,倒上……”
他的手一动,从容地滑过烤瓷小口杯,递给白斯年。
白斯年也不问因由,只当他是口渴,乖乖满上一杯热茶,又递还给他。
是熟悉的茶香,他习惯的茶叶。
穆枫接过,端起杯子的时候,脸上无半分笑意,他眼角仍扬起几分倨傲,那双眼睛,吸尽天光。是跋扈的、张扬的,自十九岁起,他早居高位,成为煊名赫赫的穆先生,一路披荆斩棘,从无向人低头……
而这时,穆枫已经端茶走至张风载跟前,只有两秒的略顿,他将茶杯平举过头顶,忽地屈身,膝一弯,重重跪了下去!
“大哥在上,于前十数年……梓棠百身莫赎,张家382口血债,是梓棠造孽!九弟给大哥斟茶道歉,……梓棠罪孽,百身莫赎!”
向来俯视绝不屈膝的穆先生,当众给他负疚万分的张风载大哥下跪道歉,铮铮铁骨,此一屈膝,不过如此柔情……
他太倨傲,也太勇敢,君子有过,绝不惧于俯首认罚,往事种种,是穆氏负了张氏……百年张家,耻辱一与烟散,皆没于尘土,它的开始与荣耀的顶端,赖张风载先生肇始。
许谦益起身,端一杯温茶;紧跟后面的有白氏白风邺,易氏易风铨。世家公子谦谦有风度,一个接一个走到张风载跟前,于穆枫身后跪下……
君子的歉意迟到却坦诚。
许谦益眼眶微红。他仍温润如美玉,一矮身,仿佛携来满地清风,他的声线夹着故地江南细雨中的一阵桃花风声……
“父亲在世时,常说,要是那个孩子还活着,他一定三跪九叩赔罪……父亲到死都对张氏怀着负疚,心事太沉的人,通常命不久……我知道,谦益如果没有负荆请罪,父亲必定不会瞑目,——他藏着心事,欠太多债,382条人命,只怕我伦敦许氏数代都要背负诅咒……”
张风载仰脖,清泪顺着脖颈缓缓滑进衣领……
那个孩子如果还活着……
那个孩子……
光阴苒苒,张氏早成瓦砾尘土一堆,而那个孩子……早就长成了年过而立的男人了!
张风载从穆枫手里接过茶杯,润一口,甘甜沁入肺腑,是早年世家最熟悉的味道。君山银针,当年世家举凡大小家宴,这茶叶是指定上品,勿论老幼,都用这个茶。于“风字辈”来说,它充斥着童年的记忆……
“九弟,你起来。”他扶穆枫。
水灯一盏一盏顺清流而下,在风中曳动着一圈浅淡光影,浮在水面曳起粼粼波纹。是清迈的夜,游人如织,表面平静的大好节庆,暗手操纵着一切。
各国游客随队加入水灯节的欢庆中,漂亮的姑娘在风声里笑的似一枝曳在池中初绽的青莲。
她们点起一盏一盏水灯,在湖边合掌许愿……
小乘佛教的圣地。善良的人们开始用自己的方式庆祝他们的节日……
不断有美国人撤出来,汇入游客流。这些五官立体的美洲人并没有引起游客的注意,毕竟历年清迈水灯节,都有不少欧洲游客引入狂欢,和当地居民、东南亚旅游团队一起,在湖边点起数盏水灯……
入境随俗的美,源自文化相融,非霸非威。东南亚宁和的土地,在一番翻覆过后,终归仍要归复平静……
穆枫会归还本属于小乘佛教固有的清静。他的世界与战场,在遥远的加州,圣弗朗西斯科。
跟随美国人身后不断出来的,是一些盲流,乌合之众。他们本就是来搅浑水的,美国人不可能永远镇守东南亚,眼看世家权力更迭,三藩穆家那么大的势力,顷刻间说倒就倒,穆枫那样的人物,说不见便不见,这块土地,忙成一团的世家想必是没时间插手的,所以,美国人为保存在东南亚的权力覆盖,必定会寻找“代理人”,这帮乌合之众垂涎眼下肥肉已久。
但是,世家如有神助,也不过是倾夜之间的事,穆枫归位,五大家族在清迈,当着美国人的面和解,一瞬间,利益均匀分配,华人世界巅峰的权力手掌,重又伸回原来的位置。
此时三藩陷入一片惶乱,穆枫的心腹已经控制原先被夏京传囊括的节骨,各方复位,迎接穆先生的回归……
漆黑的惨夜,悄静地等待黎明时天光大现。
美国人终于离开,交给穆枫回复王座的荣光。东南亚的担子,挑在他身上。
隐在毒枭中间多年的穆成,做了最后完美的收势,三藩势力入境东南亚,穆氏掌控了这片地域猖獗的毒/品贸易……
美萍河边,隐形警戒已经入位,暗哨藏在游客中,穆成带来的当地便衣军警也就位,这里人多眼杂,穆先生安全难当,三藩穆氏的人都格外小心。
河里水灯悠悠,浮光盈盈,一盏一盏顺清流而过,岸边不断有游客的说话声、杂嚷声飘来,像去年三藩家宴时的场景,彼时故人,今夕依然在,天边是孤月,漫天星子如银钉子,从兜布里漏了出来,钉满整片天幕穹苍……
那流火光影照的人耳畔生暖,她满目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