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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泥人也是个侏儒。
两个人同时飞跃,凌空翻身,落在另一个角落里,缩成一团。
没有人追过来。
白愁飞的刀静下,人也静下。燕南归根本就没有回头。
泥人捧着自己的手,忽然叹气:“都是你害我,你算准这一着必定不会失手的。”
木头人开口:“我算错了。”
泥人恨恨开口:“算错了就该死。”
木头人也叹气:“这件事做不成,回去也一样是死,倒不如现在死了算了。”
泥人问他“你想怎样死?”
木头人回答:“我是个木头人,当然要用火来烧。”
泥人笑笑:“好,最好烧成灰。”
木头人叹了口气,真的从身上拿出个火折子,点着了自己的衣服。
火烧得真快,他的身子一下子就被燃烧起来,变成了一堆火。
泥人已远远避开,忽又大喝:“不行,你现在还不能死。你身上还有三千两银票,被烧成灰,就没用了。”
火堆中居然还有声音传出:“你来拿。”
泥人摇头:“我怕烫。”
火堆中又传出一声叹息,忽然间,一股清水从火堆中直喷出来,雨点般洒落,落在火堆上,又化成一片水雾。
火势立刻熄灭,变成了浓烟。
木头人仍在烟雾中,谁也看不见他究竟已被烧成什么样子。
白愁飞根本就连看都没有看。。
燕南归却似已不再对任何人关心。
烟雾四散,弥漫了这小小的酒店,然后又从门窗中飘出去。
外面有风。
烟雾飘出去,就渐渐被吹散了。
刚才蹒跚爬过长街的那只黑猫,正远远地躲在一根木柱后。
一缕轻烟,被风吹了过去,猫突然倒下,抽搐萎缩……
经过了那么多没有任何人能忍受的灾难和饥饿后,它还活着,可是这淡淡的一缕轻烟,却使它在转眼间就化做了枯骨。
这时白愁飞和燕南归正在烟雾中。
浓烟渐渐散了。
这是夺命的烟,江湖中已不知有多少声名赫赫的英雄,无声无息地死在这种浓烟里。
浓烟消散的时候,木头人的眼睛里正在发着光,他相信他的对手无疑已倒了下去。
他希望还能看见他们在地上做最后的挣扎,爬到他面前,求他的解药。
甚至连石霸天和铜虎都曾经跪在他面前,苦苦哀求过。
他们本都是江湖中最凶悍的强人,可是到了真正面临死亡时,就连最有勇气的人都会变得懦怯软弱。
别人的痛苦和绝望,对他说来,总是种很愉快的享受。
可是这一次他失望了。
白愁飞和燕南归并没有倒下去,眼睛里居然也在发着光。
木头人眼睛里的光却已像他身上的火焰般熄灭,烧焦的衣服也早已随着浓烟随风而散,只剩下一身漆黑的骨肉,既像是烧不焦的金铁,又像是烧焦了的木炭。
燕南归忽然说话:“这两人就是五行双杀。”
白愁飞没有开口。
“金中藏木,水火同源”,“借土行遁,鬼手捉脚”,本都是令人防不胜防的暗算手段,五行双杀也正是职业刺客中身价最高的几个人之列,据说他们早已都是家财巨万的大富翁。
只可惜世上有很多大富翁,在某些人眼中看来,根本一文不值。
泥人抢着赔笑:“他是金木水火,我是土。我简直是条土驴,是个土豆,是只土狗。”
他看着白愁飞手里的刀。再看看白愁飞腰间的人头。
刀已入鞘。漆黑的刀柄,漆黑的刀鞘。腰上有两颗人头。
泥人叹息着,苦笑:“就算我们不认得白大侠,也该认得出这柄刀的。认出腰间带的人头。”
木人求饶:“只要白大侠肯饶了我这条狗命,我立刻就滚得远远的。”
白愁飞冷笑:“滚。”
这个字说出来,两个人立刻就滚,真是滚出去的,就像是两个球。
燕南归忽然笑了笑:“我知道你决不会杀他们。”
“哦?”
“因为他们还不配。”
白愁飞凝视着手里的刀,脸上的表情,带着种说不出的寂寞。
他的朋友本不多,现在就连他的仇敌,剩下的也已不多。
天上地下,值得让他出手拔刀的人,还有几个?
白愁飞缓缓开口:“不是他们不配,我杀的无辜之人也不算少,不杀他们只不过是因为,我要让他们带几句话回去。”
“什么话?”燕南归看着他询问。
白愁飞忽然笑笑。他没回答,而是再次坐下。
燕南归怔怔,他的眼神里已经多了几分特别的神情……
第二百二十五章 天涯有蔷薇
这个世界上最悲哀的事情,就是你明知道某些事情要发生,你还是什么都干什么不了,什么都改变不了。
燕南归就是最悲哀的人。
他看着背对着他坐着的白愁飞,有些东西他想说,却也说不出口。有些事情他想做,却什么也做不了,他只能站着,站着等着无数次发生过的事情再次发生。
白愁飞不知道身后的燕南归在想什么,他只知道,那两个人什么都算不了。已经再次有人来了,他没看见身影,却感觉到了杀气。
无孔不入,无所不在的杀气!
这个一定是个很难对付的人。白愁飞的手从没离开过刀柄。他眯起眼看着前方。他知道,若这个人出手那一定在正面。每一个武功练到一定层度的人,出手的第一招都会在正面。
因为只要正面碰一招,才会有对方的真实评价。没有人有把握可以从背后一招致命。若没有个确切的把握,一个负伤的敌人,远比一个没受伤的敌人可怕的多。
更重要的是,你若想在别人想不到的地方出招,那别人出的招也一定是在你想不到的地方。
白愁飞已经有了足够的心理准备,可他在看到这个人出现的时候,也实在忍不住大吃一惊!
燕南归!
这个人竟然是燕南归!
燕南归不是应该在他身后吗?
白愁飞几乎都要忍不住扭头了,可他硬生生控制住,依旧看着从黑暗中出现的燕南归。
一模一样,甚至剑都一模一样!
从黑暗出现的这个人带着杀气,一步一步走向白愁飞。
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十多步。这人也不过走了五步,白愁飞就有好几次想回头看看了。
可他没有回头,也不敢回头,他相信只要他一回头,眼前的这个手里的剑就会出鞘。
可他不回头,身后那个燕南归他也不敢相信了。
走过来的这个人依旧再走着,白愁飞没站起来,他站不起来。因为他背后已经又传来一阵杀气!
跟面前的杀气不同,背后传来的杀气却似乎是一支箭!只要他一动,这支箭就会把他射穿。
白愁飞不动,可已经快走到了他面前的燕南归却在动。他已在拔剑,他拔剑的动作很慢。若身后没有这样一支箭指着,白愁飞随时可以要了他的命,可现在白愁飞只能看着他。
也直到这个时候,白愁飞也才确定,面前这个人,绝对不是刚才的那个人,刚才的那个少年,依旧在他身后。
剑已经白愁飞眉尖,离白愁飞的额头不过三分。
白愁飞却忽然笑了。
“你笑什么?”站在他面前的少年开口问着。
“你不是他。”白愁飞回答。
少年没有点头,也没有否认。他只是看着自己的剑。
他的剑也是红的,却不叫蔷薇。而叫玫瑰。
玫瑰又被称为刺玫花、徘徊花、刺客、穿心玫瑰。
“你怎么能分得出来?”看剑的少年慢慢抬头看着白愁飞:“从来没人能分得出来。”
“因为我没有回头。”白愁飞看着他开口:“我若回头了,那我跟无数死在你们剑下的人一样分不出来。可我若没有回头,那就什么都不会改变。”
“你知道我们是谁?”这个少年看着他慢慢的问着,他的剑也在一点点的刺向白愁飞的眉尖。
白愁飞却好象一点都没看见一样慢慢回答:“我也是才想起来,近年来,江湖上最出名的有两个人,明月照何处?天涯有蔷薇。”
剑尖已经停下,面前的少年慢慢开口:“不错,我正是蔷薇。”
“你不是蔷薇,我身后的才是蔷薇,我若转身,你才是蔷薇,我不转身,你只是玫瑰,不是蔷薇。”白愁飞的话好象绕口令,可他面前的少年脸色却有些变了。
只可惜,他就算脸色有些变了,手中的剑却没变,更没停,剑尖已经碰触到了白愁飞的额头,白愁飞的额头上已经开始流血,可白愁飞还是没动。
因为他知道,他不需要动!
动的是他身后的少年。他一下出现在了白愁飞面前。白愁飞背后被人指着的杀气也同时消失不见。
白愁飞还坐着没动,可在他眉尖的剑已经收起。
白愁飞看着两个站在他面前的少年,他已经分不清楚谁是谁了,若是刚才,他还能从两人的眼神中分出两人,此时的两人却连眼神都一模一样。
他在看着两个少年,他知道江湖上有很多这样的兄弟,这样的朋友,有些事情,人们一辈子都无法摆脱。
“我叫燕南归。”两个少年一起开口。
白愁飞点头。
“我叫燕南飞。”两个少年再次一起开口。
白愁飞再次点头。
他不知道这两个少年是怎么活的,他也不想知道,任何人都有着任何人的秘密。有着任何人的活法。
杀人的永远是燕南飞,纯粹的永远是燕南归。
燕南归每次出现都在求死,燕南飞每次出现都在杀人。
只要他转身,他面对的永远是杀人的燕南飞。
可只要他不动,燕南飞和燕南归一起存在的时候,蔷薇就不会杀人。
两个少年依旧在看着他,他们不开口,白愁飞也不开口。
他们全都不是多话的人,所以只有沉默。
沉默的尽头不是死亡,就是分别。
他们并不是杀手,他们只不过欠着别人的事情。
“你欠的东西,还干净了吗?”白愁飞看着两个少年忽然开口,他问的是你,而不是你们。
“没有。”
“只有死了,才算还干净?”
没人回答。过了一会才有声音慢慢响起:“只有死在你面前,我们欠的东西才算还干净。”
说话的并不是两个少年,白愁飞却一点都不吃惊。
他点点头,还坐在那里慢慢开口:“那你们最好等等再走。”
“为什么?”
“因为等一等,你们就会死在我面前。”白愁飞缓缓开口。
没人回答他,白愁飞也不再说下去。
过了好一会,黑暗中才再次响起了一个人的脚步声,这个手里提着一个灯笼,慢慢走进这家酒馆。
就在他走进酒馆的时候。白愁飞听到了三个人倒地的声音。
蔷薇已谢,
天涯依旧有花开……
第二百二十六章 十八罗汉十八香
这个人普普通通,全身衣服加起来也不过是三钱银子,只是白愁飞看见这个人的时候,都忍不住想往后缩缩。
他没看这个人长的什么样子,没看这个人高低,除了这个人的手,白愁飞什么都没看见。
白愁飞是个拿刀的人,他的手已经足够干净,足够整洁了。跟无数的剑客刀手一样,他绝对不允许有东西妨碍自己挥刀。
只是他看见这个人的手时候,他竟然有些想吐,干净的想吐。
他的手好象近乎透明的,青色的血管,淡白的指甲。一种近乎死人的干净。
这个人的手非常干净,可别的似乎跟手就不太搭配了。他就直接坐到了白愁飞面前,认真的看着白愁飞。
白愁飞没动,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这个人的武功恐怕也低的可怕。
这个人灯笼下看了白愁飞好一会,才皱起眉头问着他:“你怎么没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