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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娆亦道:“昨晚在城外接应含夕的人是瑄离,兽群中似乎也有灵石的气息。
湘妃石已经随皇非之死消失不见,幽灵石仍被镇在桃林之中,除去我们手中的碧玺、黑曜石和月华石,便只余冰蓝晶、金凤石和紫晶石。”
夜玄殇接口道:“冰蓝晶两年前为我二哥所得,交给了殷夕语保管。紫晶石在我这里,现在姝儿收着昵。”
子娆点头道:“如此便只可能是金凤石了。能够以灵石之力操纵蛊术,含身垒边有巫族的人,而且这个人一定是巫族长老级的人物。”
夜玄殇轻轻扬了扬眉梢,抬眸看她,虽然没有说话,但仅仅一个眼神,子娆已经明白他的意思。婠夫人身在北域一事,夜玄殇早已通过白姝儿知道,但因为子娆的缘故,所以并没有对任何人,包括苏陵他们提起,子娆修眉隐蹙,一缕矛盾而悲伤的情绪幽幽掠过眸心,随之化作浅淡的冷意,“又是她,或许我们俩都错了,当初她若真的死在子昊手中,便不会有今天这番祸患。”
此时子昊好像却没有听到他俩说话,转头面向窗外,似是若有所思,子娆见他神情有异,问道:“子昊,什么事?”
子昊没有回答,片刻后突然问道:“子羿人呢?”
子娆与且兰对视一眼,道:“白姝儿带他和韵儿玩去了,怎么了?”
子昊微微蹙眉,心头不知为何掠过一阵强烈的不安,以他的修为与定力,这种心绪波动极为异常,身旁几人多年来也从来见他如此明显地表露情绪。就在这时,他袖底的黑曜石,子娆腕上的碧玺灵石,以及他回来后重新交给且兰的月华石忽然同时闪现幽微的光芒,仿佛被什么力量所牵引,灵力涌动,流光跳跃。子昊心中不安越发强烈,竟微一拂袖站了起来,室门突然被人推开,几人诧异回头。
“韵儿!”
韵儿浑身被雨湿透,哭着扑到且兰怀中,“娘亲,子弈哥母被坏人抓走了,还有白姨娘……姨娘……”她话音未落,灯下青衫一闪,子昊已掠出屋外。
几人冒雨寻到林中时,一地残花零落,白姝儿闭目靠在一棵树下,周身被暗金色的血芒笼罩,已将白衣染成血色,唯有心口一缕微弱的紫光隐现,似乎时刻都会消散。子娆近前查看她的情况,发现她被人以掌力重伤心脉,以致毒蛊噬心,若不是靠紫晶石的灵力护住最后一点真元,此时早被蛊毒侵蚀化身血尸。这种情况已然无救,子娆收回手,对夜玄殇轻轻摇了摇头。夜玄殇俯身欲将白姝儿抱起,白姝儿却转开头不肯看他,低声道:“殿下……我有话想对九公主单独说。”
子娆微微一愣。夜玄殇沉默片刻,点头道;“好。”起身离开。
白姝儿身上血光愈浓,子娆指尖真气聚拢,化出一朵莲华覆向她心口,暂时抑制住毒蛊的侵蚀,道:“你有什么话要说?”
白姝儿睁开眼睛道:“子羿被婠夫人带去了机关城……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这样恨你,但你见到她,千万……千万莫要再手软。”
子娆听到“婠夫人”三个字,魅眸幽幽,寒意展流,“多谢你提醒,这一次我不会再放过她。”
白姝儿心口的紫光越来越弱,已全靠莲华之术支撑,慢慢道:“我说这话并非为你,你也不必谢我……你若要去机关城,他必定舍命相陪,我只是不愿他因此……身陷险地……我以前虽有算计你的时候,但时至今日,却也无愧于你,你我两不相欠……”
子娆此前已从且兰口中得知她十年前所为之事,若非她设法周旋,子昊绝不可能生还人世,低声道:“无论如何,还是谢谢你在灵阵中安放了月华石,你我旧怨,早已一笔勾销。”
白姝儿喘息道:“你若当真谢我,便杀了我……我白姝儿生来不受人摆布,死也绝不任人为所欲为。”
此时紫晶石的微光已经全然被血色吞没,子娆知道再过片刻,她的意识便会为蛊虫全然控制,届时只会死得更惨,点了点头,抬手按上她心口,轻声道:“你可还有话要对他说?”
白姝儿微微笑道:“我跟了他十多年,一点也不后悔……他这一生已经休想忘记我,这就够了……不要让他见到我死后的样子。”
子娆道:“好,我答应你,他只会记得你最美的模样。”
白姝儿含笑合目,子娆轻声一叹,掌心真气微吐,一重七彩光芒如水冲流。白姝儿心脉俱毁,香消玉殒,体内毒蛊亦随之灰飞烟灭。
子昊等人分头追寻婠夫人与子羿未果,这时都已回到此地,眼见此景,心下无不黯然。子娆谨守承诺,以焰蝶之术将白姝儿尸身焚化。微雨霏霏,花林香残,一缕幽魂,辗转随风而去,唯余片片落花,飞舞人间。夜玄殇自始至终没有转身,抬首向天,雨光自峻冷的面容滑落,坠入黑暗之中。
第八十二章 幽魂艳蛊
北域机关城。曼殊花开,千年如血,在阴冷的夜雾之间摇曳飘荡。月色如晦,深夜中不时响起异兽凄厉的嚎叫,曾经睥睨天下的繁华国都,如今森然阴暗恍若鬼域,竟连一丝活人的气息也无。
机关转动之声自地下隆隆传来,一座金色的官殿前,地面似是从中分开,升起一个半丈见方的平台,含夕与瑄离出现在大殿中央。殿中豢养的一只金猊见主人归来,纵身扑上前来迎接。含夕艳眸一挑,挥手抄起旁边一条金鞭,没头没脑地向着金猊身上抽去。那异兽体型巨大,性本凶残,但在她面前却如小猫小狗一般,丝毫不敢反抗,直被打得遍体鳞伤,翻滚哀叫。瑄离在旁看着,眼见这金猊便要被她打死在鞭下,忍不住道:“够了,别打了。”
他伸手去握鞭梢,含夕猛地转身,忽然反手—鞭向他脸上抽去。瑄离猝不及防,鞭梢擦着面颊飞过,幸而他身法极快,侧身闪开,不然一鞭抽实,非得皮开肉绽不可,怒道:“含夕!你干什么!”
含夕森然喝道:“你们谁敢挡我,我便杀谁!”
瑄离皱眉道:“你最近怎么了?睥气越发乖戾,做事也丝毫不顾后果,这次若不是我强行带你回来,你还要继续大开杀戒,项章城中那两人,是那么好对付的吗?”
含夕闻言大怒,鞭下一道灵力透出,那金猊惨叫一声,毙命当场,瞬间化作一团焦炭。“你知道是谁在项章城?我绝对不会听错那琴声,是他,是东帝!他竟然没有死!他竟然还活着!你为什么不让我杀他报仇?”她艳丽的面容之上满是戾气,竟看得瑄离一阵心惊,顿了一顿,方道:“你要报仇,也得从长计议,既然知道对手是东帝,便更应该谨慎行事,否则仇还未报,只怕先送了自己性命。”
此时含夕眼中却突然掠过一阵迷茫,喃喃道:“我要报仇,我为什么要报仇?他是谁?我为什么要杀他?”她手中金鞭落地,身子晃动,抬手接着胸口,道:“好难受……我要报仇……报仇……”
瑄离心中一软,抢前扶住她道:“含夕,你究竟是怎么了?哪里觉得不舒服?”
含夕在他怀中微微发抖,忽然间抬头尖啸,满脸都是痛苦之色。瑄离看见她眸心缕缕血芒闲现,心惊不已。含夕面露狂乱,叫道:“我要报仇!为什么要报仇?为什么?”
“因为他该死,他害得你家破人亡,孤苦伶仃在这世上,你杀他报仇,岂不是应该的?”殿外突然响起一个冷艳的声音,婠夫人手提子羿缓步而入,走到她面前微笑道:“好孩子,你是太累了,才会一时想不明白。听我的话,去好好睡一觉,只要你用心修习我教你的术法,很快便可以手刃仇人,大仇得报了。”
她的声音轻如绮梦,柔靡动听,含夕看到她,似乎渐渐平静下来,秀眸之中却笼者一层极轻的雾气,越发幽美动人。瑄离见她情绪十分异常,转头道:“夫人,含夕最近有些不对劲,是否那功法出了什么岔子?”
婠夫人柔柔说道:“不碍事,她之前练功急躁了些,在项章城又被东帝琴声所伤,才会出现这种情况。你送她去休息吧,晚上我亲自助她行功,不会有事的。”
瑄离担心地看看含夕,见她倚在自己怀中,面露倦色,或许当真是因内伤的缘故,才会如此反常,又见婠夫人手中的子羿,问道:“夫人怎么带了个孩子回来?他是谁?”
婠夫人冷冷一笑,随手将子羿丢到那金猊的尸骨旁边,“这是那丫头的孽种,东帝和穆王都拿他当心肝宝贝,很快便会点兵来救他了。咱们在项章斗不过他们,但若来了这支崤城,纵有百万大军也枉然。待我把这小孽种制成人蛊用来守城,哼哼,岂不是有趣得紧呢?”
瑄离抬眸道:“夫人想引他们强攻支崤,决一死战?”
婠夫人道:“北域很快便是隆冬了,有你在这里,他们若一时半会儿攻不下这座机关奇城,冰天雪地中,又还能坚持多久?”
瑄离比时一心都在含夕身上,随意点了点头道:“要彻底击垮两国联军,怕还是得等含夕恢复功力。我先陪她进去,其他事情晚些再与夫人商量。”
婠夫人目送他二人离开,眼中依稀闪过异样的微芒,而后将目光转向昏迷不醒的子弈,语气中透出森冷无情的恨意,“当年你生生夺走了我女儿的性命,如今,我也要让你尝尝失去孩子是什么滋味,我要让你亲眼看着自己骨肉魂飞魄散,让你亲手,送他上路。”
当晚初更时分,婠夫人进入密室助含夕行功,这些年来,她从不许有人在含夕练功之时打扰。瑄离之前也从不干涉含夕修习巫族心法,但他近来察觉含夕的情绪十分异常,夜里独坐静思,越想越觉不对,几经思量,起身往密室方向而去。
时值朔月,天地晦暗,无色无光。含夕练功所在便是原来宣王居住的琉璃花台,此时被婠夫人封闭,任何人都无法出入。但瑄离当年为算计宣王,暗中在琉璃花台设计了几条密道,就连婠夫人和含夕亦不全然知晓,轻而易举便进入其中。
昔日奢侈豪华的宫殿如今冰冷阴森,瑄离甫一入内,便感觉到一种诡邪的气息,眉梢微蹙,闪身趋向大殿西侧的密室。他轻功高明,声息全无地来到窗下,隐住身形,通过缝隙向内看去。室中没有燃灯,但却透出阵阵幽亮的异芒。瑄离悄眼看去,心中微微一惊,只见婠夫人盘膝坐在一张玉床之上,手捏法诀,而她面前的含夕竟然未着衣衫,长发轻散,站在一丛血芒之中。
血光明暗不休,在她身上流动,那姣好的胴体在妖艳的色泽之中仿若一尊美玉琢成的雕像,如此妖娆动人却又显得诡异莫名。随着婠夫人指尖法诀变化,含夕身子徐徐旋转,慢慢地,便有无数金色光点自黑暗中升起,像是繁星布满了夜空,片刻之后,那些若有若无的幽芒附到含夕身上,令她凝脂般的肌肤呈现出一种邪异的金色,又似有什么东西自她五官七窍渗入,那双美丽的眼睛,便渐渐透出艳戾的血光。
瑄离隐约感觉不对,此时婠夫人轻轻抬手,道:“去!”含夕身子凌空翻出,挥掌拍下,黑暗中趴着的一只白虎狂吼一声,脑壳震裂而亡,旁边一条巨蛇被惊动,吐着信子盘旋而起。含夕微微后退,信手在空中一招,那倒毙的白虎竟猛地跃出黑暗,呼啸着扑向那巨蛇。室中血雨腥风,吼叫之声连连,不过片刻,那巨蛇破猛虎撕作两段,眼见不活,而猛虎亦被蛇身紧紧缠住,很快动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