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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兰见那案上一对翡玉合欢杯,认得是昔日长明宫中之物.似乎隐约明白了什么,打量这一室美景,抚案悄立,不由心潮起伏,一时竟是无法平静。白姝儿四处查看一番,发现这屋中一尘不染,竟似有人打扫一股,走回榻前道:“你推算的方位可是这里?”
且兰收敛心神,走出屋外环目四顾.点头道:“没错,上震下兑‘归妹’之位,正是在这竹屋之内。”
白姝儿道:“这灵石事关重大,我们不如还是将之埋入石下,这样使绝不会有人发现。”
且兰道:“也好,此地虽说人迹罕至,但如此更加稳妥。”说完方要入屋,白姝儿却突然站住,凝曰遥望,眉尖微微一拢:“奇怪.有人来了。”
且兰亦转身看去,只见半山崖上云雾笼罩,有道缥缈的身影若隐若现。径直往这崖顶而来,来人轻动身法不在两人之下,在那峭壁上微一借力,身子便悄然上升,如仙似魅,特到崖顶,亦如白姝儿一般卷中花枝,拂袖借力,凌空落下。迎面山风激荡,吹得她衣发飘舞,风姿出尘,白妹儿轻声道:“是她?”一拉且兰进入屋中,“莫要出声。”
且兰此时也已看清,那来人竟是九公主子娆。白姝儿不知子娆是否已经恢复记忆,不愿在此与她撞见,若有误会恐怕解释不清,便拉着且兰躲入帷帐之后。且兰知她二人素有过节。未免麻烦,便也随她。外面半天没有动静,过了一会,便听吱呀一声,屋门被人推开,子娆缓缓走了进来。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后.屋中复又没了声息。过了一会,且兰忍不住透过帷帐缝隙内外看去.却见子娆孤身立在案前,痴痴看着这满室轻红,目光既是欢喜,又是痛楚,片刻后她闭上眼睛,唇畔浮现一缕凄然的微笑。
且兰在帷帐后悄悄看着,只觉那笑容虽美,却是哀伤至极.悲凉至极,令人望之魂断心碎。她虽性情通达,并不怨恨子吴心有所爱,面对于娆却也并非全无芥蒂,可见她这般目光神情,胸口就像刺入一把钝刀,竟是说不出的难过,正忧郁要不要出去相见,告知她九转玲珑阵之事,却听子娆轻声道:“子昊,你好狠的心,你怎么忍心这样骗我?你为什么不给我一杯穿肠的毒药,也好过此时让我受这样的痛苦?”她抬头环目四周,满室喜色映她形单影只,却越发显得凄凉,“什么洞房花烛,什么永结同心,什么生生世世……你根本都是在骗我,骗得我好苦。不过没关系,你骗不了我一辈子,这一次,你再也拦不住我了。”
且兰听她如此说,不由心头一惊,方要出声叫她,却见子娆身影飘动,掠出门去。白妹儿哎哟一声,叫道:“不好!”两人皆想到她恐怕要为东帝殉情,双双追出屋外,遥见花林之中玄影一闪,子娆已奔到悬崖尽头,凌空向那绝壁跃去。
第七十四章 情丝成轴
白姝儿大惊失色,穿过桃林,全力纵身飞出。但子娆此时死意已决,去势何其之快,她总有绝世轻功也赶不及相救,就在这时,忽听有人惊叫一声“公主”,一个碧色身影飞身扑上,伸手捉住了子娆的衣服。
子娆的身子已然跃出半空,下坠之势非同小可,那人虽拽住他的衣袖,却被带的一并向下冲去。幸而悬崖边一株桃树横空而生,那人猛地探手抓住,半边身子掉出悬崖外,却也生生阻止住了趋势,子娆身上的幽冥玄衣乃是一件刀枪不入的至宝,若非如此,早已裂断衣袖坠下崖去。那抓住她的不是别人,正是离司,此时正半身悬空,死死握着子娆衣袖道:“公主……公主你快上来,我……我要抓不住了……”
凭子娆的武功,这是只要稍微借力,便能轻而易举跃上崖去,但她心中早已万念俱灰,回到这里只是为了确定子昊当真已不在人间,立即便要随他而去,竟对离司的话充耳不闻。离司方才用力过猛,右肩已经脱臼,强子咬牙坚持,但手上的力道越来越小,眼见便要抓不住桃树,两人将要一并坠崖身亡。叫道:“公主,主上……主上有样东西留给你,你上来……先上来啊……”
崖下风急云涌,将离司的话吹得断断续续,子娆似乎一动不动,毫无反应。“公主……主上有东西让我交给你……交给你……“离司手下力竭,无奈闭上眼睛,忽然感觉左手一沉,身子便向下冲去,但跟着又有人在自己背心一抓,随手一扬,将她送离悬崖。离司翻身落在桃林之中,双腿一软,坐倒在地,却见子娆站在崖边安然无恙,不由喜极而泣:叫道:“公主!”
子娆原本一心赴死,绝不会因让人阻拦而作罢,但方才听离司提到子昊留有东西;终还是想要亲眼一见,又见离司舍命相救,不但累了她性命,遂跃上崖来,将她救起,白姝儿之前赶到近旁,但见离司飞身救主,便没有上前多事,但见她支持不住时,子娆已经回到崖顶,便对随后赶来的且兰微微示意。两人闪在桃林之后。
子娆和离司此时一人心伤意绝,一人险死还生,竟没有发现林中有人,子娆在崖边站了半晌,转回头来,对离司道:“他留了什么东西?”
离司肩头脱臼,方才拼了名阻止子娆,倒还坚持得住,此时却痛得满头冷汗,话都说不出来,子娆冷眸相看,终是轻叹一声,来到她身旁,伸手替她接上肩骨,道:“傻丫头,这是何苦?”
离司生怕她再行寻死,紧紧抓住她手腕道:“公主,主上吩咐我在这里等你。如果你不来,我就一直守在这里;如果你来,,就把这个交给你。我已经在这里等了几天了,方才若不是下山取水,早就遇上你了。”
子娆见她自怀中取出一个密封的小卷轴,伸手接过,只见封口处用朱砂勾勒了一枚娇艳欲滴的桃花。她抚摸那熟悉的笔致,心中一阵酸楚,轻轻解开封口,展开卷轴,谁知卷中却没有只言片语,入目之处是几幅清简的小画。
子娆凝眸而视,一阵微风吹拂,点点飞花落在卷上。
那第一幅画中一片珠海碧波,风轻云淡,一个白衣少年坐在林下抚琴,面前长发少女迎风起舞,回眸相视,两人目光交融,尽是默契欢喜。第二幅画中只见风水蒙蒙,烟雨翠庭,那白衣少年坐在棋盘之前,手握书卷,满脸无奈,长发少女自后捂住了他的眼睛,笑容娇俏顽皮,第三幅画却是月下湖畔,深夜万千灯火,那长发少女身披白裘站在桥头,神情妩媚,白衣少年替她燃起手中青灯,波光荡漾,清雅眉目温柔似水。第四孵化上春光明媚,重重繁花锦绣,长发少女云鬟微偏,容色含羞,那白衣少年将一枝并蒂桃花替她夹在发间,侧目含笑凝注……
岁月如水花开落,一勾一描,一笔一划,那无尽深情,如丝流淌。
卷轴在子娆指尖徐徐打开,那些熟悉的画面一幕幕映入眼帘,这世上唯有一人之笔,能将她的眉目画的如此传神,也唯有一人与她一般,能将这点滴琐事记得如此清晰。离司倚在树畔,见子娆手指轻抚卷轴,桃花影下,她的神色如此温柔,如此缠绵,但是锵然坠落的泪水,却径自打湿了那轻盈的丝绢,飘零的落花。
离司不知主上在卷轴中写了些什么,为何会让公主如此伤心,轻声道:“公主,主上说你看了这卷轴,自然便会明白他的心意。他说这世上虽有很多人,但难有公主一人最是懂他,主上他……他一定不想看到公主伤心的。”如此说着,自己眼眶也已经微微发红。
子娆之间掠过那些刻骨铭心的光阴,在那些记忆之后,他留下了一个个空白的画框,一直到卷轴的尽头,仿佛是要告诉她,还有很多美好的时光在等待着他们,等待他们一起将那些欢笑填满,将那些画面完成,他会陪她生生世世,地久天长。
桃花林中,笑语在耳,茫茫天地,人归何处?他用一个无望的诺言,许了她一生一世的期盼。若是没有他,那些空白又有什么能够填补?若是没有他,又有什么人能将这红尘作画,陪她共看人间岁月?子娆强忍悲伤,微微闭目,唇畔却有点血色徐徐逸出,“你知道么?他是这世界上最聪明的人,他若要骗你,你便是死也甘心的。现在他又在骗人,但我不会再相信他,绝不会。”她抓住那卷轴不想再看,手底微一用力,却觉心中痛极,猛地一口鲜血呕出,溅得满襟满地。
“公主!”离司大吃一惊,急忙伸手相扶。子娆身子摇晃,脸色苍白若死,一时竟说不出话来。离司心下害怕,俯身探她脉息,脸上忽然出现惊喜的神色,但跟着又隐露出担忧,扶着她在耳边轻轻说了句什么。子娆闻言微微一震,移目看向她道:“你说什么?”
离司柔声道:“公主难道自己竟不知道吗?就是为了腹中的孩子。你也要好好保重自己,若再这样的伤心难过,这孩子恐怕会保不住的。“
子娆愣了半响,手指紧紧握住画卷:“孩子……你说孩子?“
离司微微点头,“刚刚一个多月,难怪先前都没有察觉,好危险呢。“离司的医术已是十分精妙,绝不会弄错这种事情,子娆手抚小腹,心里一阵欢喜,一阵难过,只觉气息荡荡,几乎又要呕出些来,带强自定下心神,怔怔看着那片桃林,爷不知在想些什么。过了一会,离司轻声问道:“公主,我陪你回穆国好么?”穆王殿下若是知道了,一定很高兴的。“
她说了两遍,子娆才转眸看她:“回穆国?“
离司道:“是啊,我陪公主一起,这样照顾起来也方便,虽说穆王殿下一定会派最好的御医给公主,但公主的饮食喜好还是我更清楚,亲子照看,总是放心些。”
子娆眼中透出奇异的神色,片刻后,低声道:“这件事,先不要告诉别人。”
离司见她情绪似已平静,安安放了心,听她这样吩咐,即可点头答应下来,心想此事晚些再说也不迟。子娆转过头去,唇畔捋过一丝寂寥淡漠的笑意,便再也不说话,片刻之后,她自行闭目调息,精神略微回复,收好手中的卷轴,站起身来,看向桃林深处,道:“离司,你去帮我摘一枝桃花。”
离司不知她要干什么,回头去寻花树,不了刚刚转身,只听风声微响,颈后一痛,身子便软软的向下倒去。
不知过了多久,离司悠悠转醒,只见四周锦帐低垂,子娆早已不见了踪影,帐外有人坐在案旁,见她醒来,微微笑道:“你醒了。”
离司手扶后颈,坐起身来,发现自己正躺在竹屋之中,而面前那人却是且兰,蹙眉道:“王后娘娘……九公主呢?”
且兰叹了口气道:“她将你送到这竹屋之后,便自己走了。以后我也不是什么王后娘娘了,这称呼从此免了吧。”
离司又是担心,有时渺茫,不知子娆为何要将自己打晕,忽然听到有人媚声笑道:“人既然醒了,那我便不陪你了,这小丫头留在这里也不方便,你还是带她一同回昔国那边吧。”
离司抬头一看,只见白姝儿倚在门前,正笑吟吟的将一枝桃花在手中敲打,不由吃惊道:“你怎么也在这儿?”
白姝儿移步上前,目光在她脸上转了转,问道:“小丫头,你刚刚和九公主说了什么,怎么她哭着哭着突然又不寻死了?”且兰与白姝儿方才怕惊动子娆,站的距离稍远,是以并没有人听到两人的对话。离司瞪了他一眼,道:“你先前害了公主一次,难道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