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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不……奴才岂能认得如大人这般位高权重的官,官员?……”老宫女小碎步退后,太像了,但是也太荒谬了些,一位大宦官怎会与新寡村中的女囚如同双生?!
那一晚,恐怖的夜晚,老宫女浑身一颤,若不是她跑得快,定活不到今日。
乔晓佳察觉到老宫女脸上剧烈的变化,她莞尔一笑,旁敲侧击道:“你莫紧张,只是方才有两位嬷嬷窃窃私语的话音儿让我给听到了,她们真可笑,居然在背地里说……”
“说什么?!”老宫女再次惊眸顿睁。
乔晓佳还未开口先自嘲地笑了笑:“竟说杂家像一位……已不住在新寡村中的女囚,哈哈。”她仰头大笑,不忘喃喃道,荒唐,真荒唐。
汗滴滚进老宫女的抬头纹,她附和赔笑,不知是惊吓过度还是为表明心中没鬼,坦言道:“简直,简直是胡言乱语,大人英姿飒爽岂能像一个已死去的女囚呢?哈哈……哈哈……”
听罢,乔晓佳心里揪了下,表面上故作不以为然,无奈道:“唉,你莫安慰杂家了,杂家命苦,天生一副姑娘脸,说句自嘲的话,做太监再合适不过了。”她叹口气,又道:“就说前几日吧,杂家到城门口替皇上恭迎贵客,怎料一位百姓竟跑上前叫我什么……紫……紫雨什么的,记不住了,好似是一位女子的名讳,弄得杂家好生尴尬哟。”
此话却未令老宫女再次惊慌失措,她点头哈腰,宽慰道:“大人男生女相秀外慧中,好福气啊。多少人求还求不来呢。”
乔晓佳见她听到“墨紫雨”的名字未给出她所预料的反应,追问道:“杂家看这村中女囚着实不少,你们的记性真好,不像杂家,连几十位嫔妃的封号都会混淆。”
“大人国事繁忙自是记不住那些名字,何况嫔妃们头衔尊贵,岂能如女囚这般用编号代替。”老宫女掩唇一笑。
这一下子乔晓佳明白她无动于衷的原因,可问题是……墨紫雨的编号是多少?
而后,通过闲聊,她得知编号是按照整个新寡村的分部区域、房间号、床号而定的。每间屋中只住两名女囚,床位一东一西,譬如住在甲字区,正数第三间房靠西边床榻的七日娘子,编号为:甲三榻西床。简称,甲三西。
如今想知晓墨紫雨曾经住过哪间房,同屋女伴又是哪位,就必须拿到入住名册。
老问题,名册放置于宫中典籍阁之内,换而言之,她想查明真相唯一的途径,只有神不知鬼不觉得到新寡名册。
思于此,她不想再逗留,在大战之前,她认为有必要弄清墨紫雨从押送新寡村直至离开的全过程。
不过,就在她上轿回宫之时,刚巧看到几名年长的尼姑款款步入村口,她怔了怔,问向老村长:“尼姑来此地作甚?”
老村长眯眼望去,道:“回大人的话,女囚多半年纪尚轻,为避免她们心浮气躁,每月抽出几日修修佛法,尼姑除了点化她们,还要负责替身怀有孕的女囚祈福,保佑其母子平安。”
天啊,此消息令她精神振奋,真可谓得来全不费工夫!
乔晓佳窃喜,想起在木屋发现的那一尊送子观音,这其中必有关联,一定!
“尼姑来自哪座庵?”她漫不经心地问。
“哟,那可多喽,吾朝共有一百来座尼姑庵,皆请来授过业。”
乔晓佳满脸黑线,心头一紧,欲言又止,放下轿帘道别离去。
唉,刚看到曙光又被乌云遮住了。
但是她不会气馁,更不会放弃,首先要做的就是滤清这条线。
墨紫雨——的确在新寡村住过——老宫女又说她已过世,离世时身怀六甲,至于死因,老宫女避而不答——而在“死”之前,曾有过某位尼姑替墨紫雨近身诵经,保佑母子平安。
所以基本判断:墨紫雨入住新寡村之后确实身怀有孕,接触过某位尼姑,两人商讨过某些内容,而这位知晓真相的尼姑,可以帮她破解谜团。
她不禁想起刻在送子观音底端的八个字——福佑姻缘,莲花送子。
“回去之后将本朝有关尼姑庵资料送至我房间。”
“是!”
事在人为,一座一座仔细查,她就不信找不出这位与墨紫雨曾有过交集的尼姑。
第四十五章
推挤如山的卷宗叠落在乔晓佳的四周,她已经在屋中待了一天一夜,除了吃饭睡觉之外,其他时间都在翻阅有关尼姑庵的地理位置及资料。
不看不知道,原来玉峙国境内没有和尚更没有僧侣院,吃斋念佛,祭天拜祖的皆是尼姑。
据说,这也是玉峙国一条不成文的规矩,壮年男子无端端看破红尘会受世人耻笑,不想活就死在战场上,这叫死得其所。
这玉峙国啊,就是把男女工种分配得太“好”了:男主外,只管养足精神奋勇杀敌;女主内,操持除打仗之外的全部琐事。
乔晓佳揉了揉酸疼的脖颈,越发了解这个国家便越发体会到女性在男人眼中的卑微,不过,她忽然有了斗志,倘若以女子的身份披挂上阵,会引起全民性的轰动吧。
有朝一日,百姓们也许会在饭后茶余提起她这位女将军,败了,男人们自会嗤之以鼻,倘若胜了,至少女人们会以她为荣,做个楷模什么的。
这时,门口传来敲门声,她开门一看,来者是小德子。
小德子托着一碗冰糖燕窝,笑盈盈地看向她:“大人脸色欠佳,要多注意休息啊。”
乔晓佳道了声谢,接过燕窝返回桌旁,但想到书籍大多非兵书而是尼姑庵的详解资料,她又制止了小德子前行的步伐:“不知怎么的,今儿个特想吃些甜食,劳烦你帮我弄点来。”
小德子的步伐戛然而止,他领命退出门槛,离开前又道:“今日风和日丽,大人不能老窝在屋中阅读啊,会憋坏身子的。”
“也对,你有什么好去处可推荐吗?”乔晓佳索性顺水推舟,不妨听听他的意思。
“呵呵,好地方应该算不上,奴才只是记得前几日大人想入典籍阁参观参观,倘若大人信得过奴才,奴才或许可以带大人游览一番。”
小德子还未忘了皇上的指示,殊不知这提议刚巧说到乔晓佳心坎里去了!
她故作不以为然地点点头,随后漫不经心道:“我岂能不能信你?你陪我出生入死可谓患难之交,不过你说的是那地方吖……我当初只是处于好奇才决定进去看看,倘若说如今想去哪嘛……”她仰起头,琢磨琢磨,忽而想起何事般自拍脑门两下:“看我这记性!险些把正事忘了,昨日我原本想去军营,但中途变了主意去了趟新寡村,房屋坍塌导致几名女囚不幸身亡,村长则告知于我,因为手中无名册,所以不能及时通知她们的家眷,而有关女囚的资料都存放在典籍阁之中,在我离走前村长还托我禀明圣上,申请调出丁区女囚的家庭住址。走走走,事不宜迟。”
乔晓佳边走边感慨,人生如戏,戏如人生。
“遵命。”小德子不动声色,紧随她的步伐出门。新寡村的女囚资料并非皇室机密,皇上要他自行判断轻重缓急,由此博得总管大人更多的信任,话说此事应该不算大事吧?
到了典籍阁的门前,乔晓佳记得阁中机关重重,所以不慌不忙地跟在小德子的身后。小德子自是小心翼翼地前行,还不忘时常叮嘱她莫乱走。
二人顺利走到楼梯口,一阵飘忽不定的笑声顿时惊住了乔晓佳。
“大人莫紧张,还是奴才上次跟您说得那种机关,特意制造出闹鬼的动静。”小德子对此声响显然是见怪不怪了。
乔晓佳虽也是这样安慰自己,可是那时而哭泣时而憨笑的声响真令人毛骨悚然。
“大人小心路滑。”小德子伸出手臂让她搀扶,照顾得无微不至。
乔晓佳则是暗自感到内疚,充斥在她身边的,皆是明争暗斗、尔虞我诈,久而久之导致她不再相信任何一位与玉峙仁有过接触的人,除去段瑞龙之外。
典籍阁共分为五层,第一层放置宫女太监及外省七品之下官员的资料;二楼为历代嫔妃的家谱及身世背景;三楼码放朝廷要员档案;四楼属于杂物间,放些不轻不重的卷宗,主要是为了更有效的隔离五楼,五楼楼梯口设有一道大铁门,此处便是放置皇室机密、机关设计图及配药秘方等至关重要的资料的地方。
而有关七日娘子的讯息,就放在四楼。
终于,终于啊……乔晓佳走到一卷卷落满灰尘的卷宗前,她轻吹一口气,尘埃飞扬而起,仿佛尘封已久的记忆,即将揭开神秘的面纱。
她首先找到几年前的死亡记录,只要记录在案,找死人肯定比找活人容易。
“咳咳,这里土真大,帮我打盆水来好吗?”乔晓佳一面咳嗽不止,一面吩咐小德子。
小德子见她呛得眼睛都红了,转身向楼下走去。
趁此时,乔晓佳立刻翻开死亡记录,指尖捋着年份向几年前寻找——
幸运的是,死亡人数并不多,基本死于难产。
她一边听着脚步声,一边迅速搜着自己的名字,四周寂静如死,她越发焦急。
“段瑞龙?!……”
她竟然在死亡名单的家属一栏中,见到了这个熟悉的名字——与之行房并身怀有孕的女子,名叫:遥紫芸。十五岁,家住玉峙国成外东郊遥家村,父母双亡,无亲友。
遥紫芸于封疆一年,寅时,身患恶疾一命呜呼,且,一尸两命。
看到这里,乔晓佳长吁一口,不过,还未等她扼腕叹息,忽然发现一件不对劲儿的事。
她曾听段瑞龙提过一句,孩子的白骨躺在七日娘子的脚边,倘若是未出世的孩子与母亲双双离世,怎么可能不在子宫的位置?倘若因病死亡,那孩子也染上重病了?
孩子不是一出生便被嬷嬷抱走了吗?这不奇怪吗?
想到这,她又翻看其他女囚的死亡记录,从押送新寡村开始,女囚的日生年月日直至确切的死亡原因,监管嬷嬷是哪位,无不一笔笔详细记录。
怎么单就遥紫芸的记录寥寥几笔不明不白呢?
何况,虽然段瑞龙曾经是小卒,但是不出数月便一阵成名,也就是七日娘子过世不久的那段日子里,段瑞龙身为玉峙国的大将军,战功赫赫,玉峙仁纵然在面上一口拒绝他意图替七日娘子讨名分之心,但在私底下也应该把亡妻的名讳告诉段瑞龙啊,至于这么秉公执法吗?再说遥紫芸的父母已过世,她是孤儿,不牵扯家世问题,告诉他又有何妨呢?
等等!……她初次步入皇宫之时,在与玉峙仁会面的那座选秀大殿……不正是紫芸殿?!并非同音字,的的确确就是遥紫芸的“紫芸”!
分析于此,乔晓佳顿感头晕目眩,遥紫芸做过段瑞龙的七日娘子,莫非玉峙仁也认得遥紫芸?
莫非真是以该名女子的命名,盖起一座专供寻欢作乐的宫殿?
倘若未记错的话,段瑞龙曾说过,紫芸殿建造于三年前,而遥紫芸死于三年前,这这这,乔晓佳忽然有点不敢想了,这究竟是怎样一种关系?!
她一把抓住书架边缘,支撑摇摇欲坠的身体,情绪还未稳定,她又听到楼梯间传来脚步声,于是乎,她无暇再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