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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细的劝慰了一番,老隋方才肯解下背上的柴火,穿好衣裳,跟着少筠一块往桑氏老宅吃顿饭。
这一顿饭,桑若华足足摆了十桌,把富安灶户的头头目目都请了个遍,又备了不少菜肴分了下去,倒把富安弄得热热闹闹的。期间少筠作为当家的,少不得应酬,一圈下来,脸上艳若桃花。昔日的五分秀雅,变作今日七分娇俏,同席的桑少嘉看见了,心里便有些不是滋味。往日他嫌弃这个妹妹太过寡淡,连脾气也叫他觉得没有趣味。今日想来,原来是他凡事只看了表面,不曾深究。加之早前少筠为夺权,三番四次对他下绊子,而后回过神来,真叫他恨得牙痒痒!
大约鬼迷心窍,又或者他是真想教训一下这个妹妹。桑少嘉也没有多思量,趁着少筠喝高了去屋外放风时,悄悄尾随而至,直至无人处,便把少筠拦了下来,想要非礼少筠。
可这一日富安十分热闹,少筠又不是旁人,正正是宴席的主角。尤其桑荣等人都是真正疼爱她的,看她未婚姑娘又喝的满脸通红,岂有不暗自留心之理?自少筠一离席,便有人暗自跟着。这一下桑少嘉的丑态正碰在了桑荣的枪口上,叫桑荣气得当场拿了大棍子兜头兜脸的就往桑少嘉身上招呼。
桑少嘉被揍的哭爹喊娘的,立即惊动了屋内正饮酒作乐的大伙,也叫桑若华火急火燎的跳起来维护儿子。可惜,桑若华这一回也护不住儿子了。林志远听了下面人的陈述,当即黑了脸,一把拉住桑若华:“这等逆子,你还要等他酿出什么祸来才管教?”
就这么招,桑荣秉着不打不成材的理念,照着当年桑贵做模板,当着满富安人的面,狠狠的揍了桑少嘉一顿,还当即宣布,第二日桑少嘉就要往盐场里学习煎盐,大小规矩都跟着灶户,做不好工就不给饭吃……
少筠看见桑荣凶神恶煞的模样,又看见她姑父黑着一张脸,心想原来这就是唱白脸啊!这两老,也够腹黑的!真不知道当年的小贵子是怎么从老荣头的棍子下熬出来的!难怪那样刁钻油滑的脾气!
不过她虽然看穿了两老这出苦肉计,却没打算替他哥哥说一句话。话说,像桑少嘉这等纨绔子弟,不能耕地种田不能伐木煎盐,基本就一残疾人士。也只有结结实实的揍得他从天上掉回到地上,他才能知道什么叫人间烟火,不然他还以为自己是头顶生疮脚底流脓的极品恶货,可以满世界打横着走!
第二日,桑荣言出必行,天还没亮的时候就把桑少嘉那小身板从高床软枕中挖了出来,生生一脚踢进了盐场。得了消息的林志远、桑若华,乃至菁玉、少筠都穿着睡袍赶了过来,却不料最后只能睡眼惺忪的站在少嘉屋里,对着空屋子大眼瞪小眼……
就这么招,桑少嘉彻底掉进桑荣的魔爪。一天八个时辰都呆在盐场里,从最脏最累的杂工做起,一步一步的学着烧卤、淋卤、试卤。开始的时候桑少嘉积极反抗,可小身板不够年近六十岁的桑荣硬朗;而后他消极怠工,桑荣则不管三七二十一,揍了再说。最狠的是揍了还不算,不给饭吃才厉害!因盐场是封闭的,进了去,桑荣这总催就是头目,皇帝老子在里边都得靠边站。这一下桑若华想帮儿子也帮不上,桑少嘉自然是呼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如是三两个月下来,神仙都得学乖!
直等到桑少嘉终于认清了形势,进了盐场不再闹腾,学会乖乖做工时,桑荣才渐渐放缓了高压态势,依着桑少嘉的脾气,慢慢引导他许多道理,这些则又是后话了……
作者有话要说:要不是坏得脚底流脓,还是乖乖做个中规中矩的人吧……
☆、097
饮宴过后,少筠稍事休息便振作精神,打算正式残盐翻新一事。
就在此时,每每出其不意的万大爷再一次出人意表。
五月末,万钱大爷突然造访富安桑氏老宅,惊得桑若华和林志远各端着一盏茶不顾礼仪的朝他猛看。末了万大爷还直接对桑家姑太太姑老爷言明,说是因为翻新残盐事宜,需得常常面见少筠,还请两位长辈不要见怪云云……
呃~这算是公开追求的意思?有时候少筠很想把万大爷当成一只苍蝇,一巴掌拍死了事。
此时的富安因为一个月之前的闹腾,以及何文渊调集的卫兵尚未完全撤离,而显得有些凌乱和疲沓。不过,随着鼎爷等人跟着贺转运使转战扬州、万钱进驻富安以及残盐生意开始酝酿,这种疲沓渐渐被另一种气氛取代。
两淮残盐的重回正轨,使桑家上下开始熟识这位熊一般高大壮实的男人。
与林志远、方石等人持保留态度不同,桑荣对万钱赞口不绝。自他在万钱对待少筠的态度中捕捉到些东西,又从老杨嘴里听到扬州事故前后后,老荣头对万钱的欣赏几乎抵达顶点。逮了机会,桑荣不仅肯和万钱喝上两盅,还会在少筠跟前说万钱的好话,一会说:“什么男人好?糙一点的男人才好呢!文文弱弱的,不经摔不扛打,哪像男人?且不说家里的老本行也要卖力气,就是出去跑盐!哎!当年要是你爹爹大伯有人家这身子,只怕不至于丢了性命!”
有时候万钱少筠都在场的时候,老荣头甚至还会说:“万爷,你知道小竹子小时候她爹怎么调、教她的?只管听她胡闹,天都能叫她拆下来!你得跟她磨,磨她的脾气,也磨你的。你得哄着她,也得教训着她。”
少筠听了这话,恨老荣头恨得牙痒痒,偏偏一旁的万钱一副虚心受教的样子:“原来如此,当年桑二爷想必是一面头疼着,又一面高兴着。”
老荣头听了这话真正是遇到了知音般的高兴,连破锣嗓子也带了笑意似地:“咳!就这意思了!一会你问问小竹子,叫她告诉你她爹怎么教导她的。”,说到这儿,打开了话匣子的老荣头又变得有些伤感起来:“哎!当年咱们的大爷二爷虽然是文弱书生,但是那胸襟!百里挑一!可惜了得,身子骨不比你,不然要享多少福气?”
万钱听了这话,有那眼睛肆无忌惮的瞧着少筠。少筠十分难耐,又不好发作,只能强作镇定的站起来:“荣叔,我去外边走走。”
桑荣不以为意的挥挥手,待少筠快走出门的时候,他又突然想起似地对万钱说:“你也去,别叫她又在草荡里踢了脚!”
万钱笑笑,站起来一拱手,就跟在少筠后面,闹得前面的少筠白眼频翻。
直入了草荡,万钱才走上来同少筠并肩:“老荣头,眼毒。”
少筠冷哼:“那是因为他夸你了吧?”
万钱笑开,那样子真是三岁孩童眉开眼笑的笑,真诚无伪,质朴憨厚。
可是少筠一看他这模样,就恨得咬牙切齿!话说这头熊,专在别人对他无可奈何时这种表现,叫人想痛揍她一顿!可是揍大熊?少筠自认还没这个本事!所以一直来她生气他,也就是不痛不痒的捉弄他一下而已!
而万钱看见少筠眉头轻蹙、贝齿轻咬又眸子乱转的模样,一语道破少筠心里的小把戏:“头一回见你,你不高兴我看你的脚丫,就打人;第二回你把桑贵抢回去不算,还送了‘拱手相让’来向我示威;第三回,你心里不痛快,不肯打人骂人,就把我一脚踢进粪坑里去。眼下么……你眼睛咕噜噜的转,大约又是动了什么歪心思想揍我一顿?你小时候一定十分淘气,又不肯服输,难怪老荣头说当年桑二爷要费尽心思跟你磨脾气。你爹爹和你姑姑磨了你十余年,到让你磨出这副刁钻的心肠来,叫又爱又恨。”
少筠自觉小把戏被看穿,不由嗔目结舌,满脸通红的矢口否认:“谁要打你!你皮糙肉厚的,打你还嫌费力气!”,说着赶紧走了两步,然后发现万钱一步不离的紧跟着,又回过头来,眯着眼睛道:“你再跟着我,我真收拾你!”
万钱听了这话,一笑,当即伸手一扯,把少筠紧紧抱着:“好,你收拾我!”
少筠一声惊呼,羞愤中却一字不落的听到了万钱的话。她想挣扎,可是万钱抱她抱得很紧,紧得叫她能清晰的感受到他衣裳下的肌理。她从来没和哪个人这般亲密,心底抑制不住的悸动泛滥开来,叫她紧握拳头不断捶打万钱:“你放开我!你这!你这登徒子!”
“不放!”,万钱压根不觉得少筠那些花拳绣腿是威胁,直接拒绝,然后又加了一句:“你安静听我说完,我才放。”
这个!这个恶鬼!少筠胸脯一下起伏,伸手尽可能的推远万钱,瞪着他说:“你说!”
万钱微微一笑,双手又一用力,勒得少筠几乎喘不过气来:“老荣头说,得跟你磨,磨你,也磨我。他说得对,我听他的!”
“你!”,少筠气不打一处来,连话也说不出来,只能用她觉得最恶毒的眼光瞪着万钱。
万钱右手徐徐轻抚着少筠的背,然后扶着她的头贴紧自己的胸膛,低喃了一句:“真怕一用力就会把你掐断了,你怎么就这么水灵……”
这还叫不用力?她都快被掐死了!可是满身的气息突如其来,仿佛带着草荡里蓬勃的青草气,仿佛还有最北边嗍风的黄土气,再还有……万大爷的汗味儿……
呃!呃!
一感觉到万钱温柔了双手,少筠立即一把推开万钱,退后两步!咬牙正要骂人,忽的又眸子一转,似笑非笑的:“万爷,您要磨,就磨磨您的男人味吧!一股汗酸!”,说罢一旋身,转进草荡,倏儿不见。
这般宜嗔宜喜,更加磨人,万钱只觉得自己心里转呀转的,就是停不下来!他身形一动,就想一网成擒,不料少筠更灵动,早就不见人影。
万钱跟了两步,只听到风吹草低的簌簌声,却始终不见踪影。他有点不甘,不禁高声道:“筠儿,别闹,草里有蛇!”
可是,哪儿有伊人踪影?
少筠闯进一人高的草丛,把万钱的呼唤抛诸脑后。然而,草荡里湿滑泥泞,是一个隔绝了尘世的世外桃源,少筠不能说不害怕。可她不想在循着来时路去找万钱,万一万钱洞悉了她的恐惧,会肆无忌惮的欺辱她!
少筠咬着牙,拨开乱草向前走去。就在这时,她的正前方仿佛突然刮了一股旋风,扬起无牵无拌的芦苇花直上青云。
扶摇直上九重天,料是苇花饰鸿鹄。少筠见状毫不犹豫,拨开芦苇,朝着芦苇花飞扬的滩涂闯去。
渐行渐近,有嘶嘶声划破空气,钻进少筠的耳朵。那是……兵刃凌厉的声音!少筠忍不住好奇,是谁?滩涂中央,剑气四溢,激起芦花直上九重天!
声音越近,但伸手可及处,仍是延伸的芦苇荡!这是哪儿?闻声而不获,多么的揪扯人心!少筠有些着急,却又无可奈何,只有越发急切的拨开芦苇。正焦心时,苍天风云咋起,一阵狂风吹来,腰肢柔软的芦苇一波接一波的起伏。就在芦苇低伏芦苇花纷扬似雪时,不远处一袭白衣突如其来闯入眼帘。他手中剑气初平,他眉目间的狷介仍然醒目,只是嘴角的一抹浅笑在目光触及少筠时,凝固了。
何文渊!
……
书生意气御宝剑,芦苇沉浮定江山。他觉得胸臆中豪气直冲云霄,然而回首处,不是定鼎江山的豪迈,而是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