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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秀,文人雅士的那点雅趣,三言两语就说透了。”
樊清漪脸色微红,却是极其柔顺的姿态。
少筠抚了抚自己的袖子,又把茶盏举到清漪面前:“方才何大人说了一句‘落叶满空山,何处寻行迹’,倒叫少筠感悟了。连当世高士尚且叹何处寻行迹,何况我这样下九流的商贾之女?茶是妙茶,可品茶……我单是闻其香就不敢忝称品茶了。料想如夫人如此志趣,定然知道我的心意的。只是大人盛意拳拳,我又却之不恭,不如我闻香知雅意,夫人品茶得弦音?你我同品此茶,岂不成全了大人的一番美意?”
清漪抬起头来,眸子里翻涌,全是昔日的波诡云谲。少筠淡淡而笑,诚挚的宛如处子般晶莹。
一旁万钱一清二楚,少筠先发制人,绝无可能妥协。而何文渊耳聪目明,偏又无从发作。
最后,到底是樊清漪见惯场面!婉转不来的东西,她从来不婉转!何况自她决心走上此路,她就没有想过回头,她唯一没有料到的仅仅是桑少筠竟然能虎口存活而已!她缓缓一笑,勾魂摄魄;她伸手接过那一盏茶,一仰头,茶水尽入腹中:“二小姐赏茶,清漪真正是却之不恭了!”
少筠一笑置之,然后偏了偏身,复又悠然赏景。
如此境况!
何文渊的如意算盘全部落空,只差面子还没有输光而已。他心中微微叹气,只能安慰自己,这也算好的开始吧!到底少筠没有那般激烈的拒绝!他上前扶起清漪,笑道:“如此极好,算是分甘同味了。”
清漪柔美一笑,不置可否,心里再次肯定,少筠绝不可能放过她,她必须自救。
随后何文渊送走了清漪,又对少筠说:“方才我与万爷论了两句,只怕少筠未曾听清?你我各自境况各自清楚,还是保得朝廷、地方安稳为上上策。为此,我愿为桑氏尽一份心意,但前提是桑氏安分守己煎盐、卖盐。”
“大人也知道说各自境况各自清楚,不是么?”,少筠平静说道:“桑家,我姑姑姑丈都在富安,我哥哥嫂嫂、妹妹,还有合族不离不弃的族人,上上下下好几百人,总要有一条生路可走。无论我做什么,我头一条,就是要保他们的安稳。眼下桑氏已经作出承诺、也已经定了契约维护盘铁,只要朝廷真正认可我桑氏,我桑氏有什么好不安分守己的?”
何文渊点头:“如此,便是你我各自的幸事了。只是,少筠,你听我一句。你辽东上的那些事情,趁着眼下这个机会,该收手就收手吧,不要把事情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不然到时候,我也保不住你。”
少筠笑笑,只站起来告辞:“今日得蒙大人这一盏好茶,又看了这样一番风景,真是三生有幸了,只是我身子不好,有些乏了,还容民妇告辞。”
何文渊也跟着站起来,万钱则关切道:“累了?还是不舒服?”
少筠摇摇头,正要说话,那边万钱也立即向何文渊告辞。
两人出来后,万钱扶着少筠,低声笑道:“说了半天的话,人人都真情流露,可惜,这‘真情’,未必不是演戏。”
“真真假假,谁能知道呢?”,少筠讥讽的表情全然不掩饰:“有些人装得痛心疾首,有些人一贯的温柔和顺,可究竟背后还有多少心思,谁知道。依我看,今日这些话,唯独一句是真的,‘有欠光明磊落’!可这一欠光明磊落,就是我这一生命途的跌宕!”
“少筠、”,万钱感喟:“我相信你那一句‘你闻香知雅意、她品茶得弦音’不是因为你的命途跌宕,而是为许许多多你为之心疼心伤的人,诸如你的母亲、姐姐、弟弟,甚至还有荣叔。只是你想过没有,若他们有知,可能宁愿你善全自身,又或者,他们根本已经不再牵挂这些,你便费尽心思,又能如何?”
“既然你从不觉得我应该报仇,你又何必帮我?”,少筠笑笑:“你早已经知道我布下连环计,可你还帮我隐瞒,甚至直言,要何文渊坐实那一份契约,为何?”
万钱扶住少筠的肩膀,认真说道:“这一场博弈游戏,我曾只是旁观者,那时我的确宁愿做个观棋不语的真君子。可最后入局,为何,你知道、我自己也清楚。这场游戏,总有人输,我不怕输的人是你,我只是怕你输的太惨回不了头!我帮你隐瞒,是因为我知道,桑氏稳,于大家都好,并不是说,我全无条件的纵容你做所有的事。”
少筠心里震动,却偏偏倔强的转过头去:“有些人做的事,我一定要她十倍还回来!”
……
作者有话要说:本文四强,强强相遇,谁都不是省油的灯。
大家最喜欢谁的心机城府?蚊子自然是最喜欢万钱了,要是蚊子的男人也这么man,那该多么的美好,hoho!
这个文……我希望在四月份结束。
☆、288
弘治十八年五月中,明朝廷户部正式下达皇帝旨意,允许盐商参与维护盘铁,其所费可从盐课中抽取最高不过三成的盐斤作为回报。除此以外,开中盐照常施行。与这份旨意同时下达的,还有户部一份嘉奖令,其内容是嘉奖两淮桑氏,解国之危困。
此诏一下,两淮沸腾。
然而让两淮都转运盐使司上下越发不安的事,接踵而来!
五月中,朝廷旨意下达,桑氏没有任何举动维护盘铁,反而雇人在划归桑氏名下的靠海草荡中大举伐木;随后,两淮各地盐商纷纷涌进盐使司衙门,与朝廷签订契约;到了五月底,桑氏仍旧没有任何维护盘铁的举动,反而……旗下灶户全部撤离煎盐场,直有废弃的势头!
所有这些事情,肖全安实在坐立不安!
六月初,桑氏大管家桑贵亲自给盐使司衙门送来了文书,说是桑氏已经择定六月初六这一日开灶煎盐!
到了今日,一年已经过了一半!这一年的盐课能否如期缴纳,没人知道!桑氏,还真他娘的气定神闲!
肖全安天天在衙门里来回踱步,伸长了脖子等六月初六的好日子,只要盐场一开始产盐,他的日子就好过了!
六月初五,两淮都转运盐使司的肖转运使、钱同知,以及何文渊郑重其事,提前一天抵达富安。宁悦、清漪等一众女眷自然而然留在了扬州。也正是这个机会,樊清漪在长达五年的安分守己中解放出来,暗自指示自己新雇来的丫头婆子大肆出门活动,而那位深得何府上下信任的秦嫲嫲却被她冷淡了。
六月初六一早,何文渊坐着小轿来到桑氏名下的草荡。
记得弘治十三年的夏天,当时的扬州知府康文祥强行摊派徭役,令桑氏夹在盐政和民政之间为难,他为了维护盐政的稳定,亲自带领着少筠丈量桑氏草荡,因此有过一段秘而不宣的生死至交。对这一片草荡,他心情激荡。
然而一下轿,他呆了。眼前景象,说是改天换日,也丝毫不为过!
极远处,是隐约可见的海平面。目光一寸一寸的往回拉,是一寸一寸加深的震惊!海边的一整片滩涂全部平整过,所有的草荡清扫一空,那种新草割去留下的青草味还那样的浓烈,但眼前已经全无一丝杂草了!巨大的、空荡荡的池子一个接着一个,宛如耕者耕犁下的田地!接天连日,那样的气势、那样改天换日的气派!
正惊讶时,桑贵引着同样目瞪口呆的肖全安上来,对几人拱手笑道:“大人还请将就些帐篷的粗陋,一会卯时三刻,小人主家就该点火开灶了。”
何文渊回过头来,赫然发现桑贵腰间一根白带子充当腰带,身上的衣裳竟是麻布所裁。披麻戴孝?何文渊因问:“府上治丧?怎么披麻戴孝起来。”
桑贵笑笑,正要拱手答话,那肖全安就十分着急的插话:“不是开灶点火?这地方,哪有一口灶眼?桑贵,你桑家可别出什么幺蛾子!真弄出事情来,害了这一大家子不算,还连累本官督办不力!”
桑贵又笑,媚眼一飞:“是,小人一家的命比大人您贱一些,可咱们这脑袋还想多在脖子上多搁个几十年呢!大人还请稍安勿躁,天热,小人早就备下了消暑的酸梅汤!”
肖全安脸上黑了黑,还要说话,何文渊却一拉,生生把人定了下来。
桑贵一拱手,又去迎接别的客人。
卯时二刻,团灶的掌柜、行商全部抵达,满满当当坐了三架帐篷。此时人人沉默不语,只等桑氏上演这一出震天撼地的大戏。
此时桑氏硕果仅存的长男桑少嘉素衣素服领头而出,他一步一顿,额间素白的抹额勒着那一头半白的少年白头,愈发显得那一张脸凝重而庄严。
一些旧历盐事的行商因此议论纷纷!昔日扬州府上斗鸡走狗、眠花宿柳的桑少嘉,如今,俨然一家之主、俨然盐事大掌柜!
桑少嘉身后,小竹子桑少筠一袭白衣捧着一尊灵牌,上书“先妣桑门李氏之灵位”。少筠身后,枝儿捧着少原的灵位。枝儿身后,桑贵捧着桑荣的灵位。桑贵身后,侍菊捧着侍梅的灵位。
侍菊身后,桑若华搀着林志远,菁玉拉着小女儿,跟着林江隋安方石赵霖及一众桑家的灶户,全都是披麻戴孝。白压压的一片,几乎撑裂了众人的眼球,原来今日不仅仅是点火开灶,还是昭告。
桑少嘉走到大池子前,环顾这天高地阔,想到这四年翻天覆地的变化,忍不住眼睛一闭,豆大的眼泪滚了一滴。睁开眼的时刻,他恍然想起早在五年以前,自己身子何等孱弱、何等荒唐!他撩起袍子,当着大池子郑重三拜九叩的稽首大礼,然后扬声说道:“我桑少嘉、淮扬桑氏第八代子孙,自小斗鸡走狗,比同纨绔子弟,真是愧对筚路蓝缕的先祖!弘治十四年,我桑家家业一朝凋零,我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四年之内,从不懂盐事至盐场总催,熬得少年白头!幸得父母师长、姊妹妻子不弃,终究没丢下先祖的手艺、没丢掉一位掌故灶户!想我桑少嘉,虽然一无建树,但今日跪在先祖面前、跪在家中那么多屈死的亡魂面前,也终于觉得不那么惭愧!”
话到这儿,少嘉从怀中摸出两分文书,一一摆在大池子前的香案上:“告桑氏列祖列宗!桑家替朝廷煎盐上百年,到了今日,终于得到朝廷一份嘉奖、嘉奖我桑氏与国共度时艰,并且获得准许,占有盐课的三成自行销售!从今往后,我桑氏哪怕不再辛苦运粮开中,也能真正凭借手中技艺养活自己;从今往后,大伯二伯因运粮而丧命的惨事再也不会发生;从今后,我桑家终于可以堂堂正正获取盐斤买卖,不必行贿不必守支!告桑氏列祖列宗!桑家少字辈的孩儿们,没让您们蒙羞!”
一句没让祖先蒙羞,令在桑氏一族感慨不已,继而全数跪下。
少嘉这时候却站起来,走到少筠面前,扶起少筠,笑道:“筠妹妹,咱们把二婶他们的灵位归位吧!这四年,二婶等着你供奉的一柱清香。还有荣叔!”
少筠忍不住,眼泪汹涌而出。四年,她离乡别井,未曾在母亲面前跪过一跪!眼泪一路洒落,每一步都是这四年间披荆斩棘的记忆。等到那灵位至于香案上,母亲昔日的音容宛在眼前。少筠跪下,扶着香案哭道:“娘、小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