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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啊,天天吃都吃不够。”六喜道,“你那时候好像吃不了吧?”
“嗯,一吃就吐,恶心。”
“每个人多少都有不同,没什么的。”六喜指了指房间的桌子,“枣子,阿唐给我买了点炒米饼,你拿来吃,别跟我客气。”
枣子的确挺爱吃这种点心,也不推辞了,掀开竹盖,果然有一叠点心放在里头,炒米饼不大,象棋那么大的就一块,刚好够一口。他捧到床边,放在一张凳子上,和喜郎一边喝茶一边吃起来。
在床上玩手帕的小阿月也抓了一块,放进嘴里啃,枣子见了拔出来,却见饼边有浅得几乎看不到的两处痕迹。喜郎探过身来看,“这个是……小阿月长牙齿了?”
枣子小心掀起小阿月的嘴角,果然,上面有两颗白点,小阿月皱着眉头蹬脚,忽然咬下,啃了枣子的手指一口。枣子高兴道:“有点疼,是真的小牙齿。”
喜郎笑道:“长牙就好啦,小阿月能吃肉肉了!”揉了揉小阿月的脸。
小阿月拼命挣扎,爬上枣子大腿,伸手要抢那块炒米饼,啊啊啊地叫。
枣子苦恼道:“这个太硬啦,阿月别抢。”
小阿月得不到炒米饼,转而含住了自己的手指,啃得开心。帮他扯开,又要咬回去,不给咬就闹脾气。
喜郎道:“出牙齿的时候会这样的,给他点东西磨一下就好了。我记得厨房里有馒头……”说着就要下床。枣子连忙拦住他,“不急,我回去做就行,你别下床。”
“也行,你知道怎么做?”
“小爹或者小松应该会。”
“不知道再来问我吧,除了馒头,鱼肉啊鸡蛋啊也可以吃,听说对孩子长牙长身体好。”
回家之后,枣子立刻就煮了鸡蛋,不敢喂太多,掰成小小块给小阿月咬,小阿月总算开心了。
家里人知道小阿月长了牙都争着要看,小阿月却不肯配合,他忙着吃东西呢。
雷守诺道:“骨头汤又要熬了,吃什么补什么,吃骨头养骨头。”
“雷哥,县城市集里有苹果吗?”
“绵苹果?挺酸涩的,你要吃还是给阿月吃?”雷守诺不解。
“绵苹果?”枣子发现两人有点牛头不对马嘴,怕这里没这种水果,连忙换一种,“那大家会给长牙孩子吃什么水果?”
雷守诺道:“没什么吃啊,吃饭吃肉吃菜,不就够了?我们这边的水果都不是很适合那么小的孩子吃。”
枣子再次把小阿月的手指从嘴里拔出来,擦掉口水,“阿月成日想咬东西。”
“番薯干怎么样?”雷守诺想了想,“萝卜切成条瓜切成条也可以啃啃。”
“番薯干怕不怕太硬啊。”
“放锅里煮一下或者焖一下应该就行了。”
说做就做,马古村最不缺的东西之一就是番薯干。吃饭的时候,小阿月就咬上了番薯干,一边喝米糊一边啃薯干,自得其乐。
吃完饭,梅小爹找上枣子说:“枣子,想接刺绣来做吗?”
“现在应该可以了。”之前要带阿月,都好久没碰绣针了。
“那我们一起做。”梅小爹道,“最近县城里时兴在包髻的布帛上绣纹样。”他拿出一截细长的布条,上好的料子,精致的刺绣,在发髻上缠几道最后绑成一个简单的结,再配以发簪,别有一种风情。
梅小爹说:“以往的包髻都是看结绑得好不好看,今时却兴起布上的绣图了,都是因为宫中一位贵阿大引起的。”
枣子问:“他头巾的绣图特别好看?”
“是的,绣了七彩的百鸟朝凤,别的贵阿大都像以往那样用昂贵的布帛绑各式各样的繁复花结,唯独他的头上没有这些花枝招展的东西,等他款款躬身作揖,皇上才见到他发髻上巧夺天工的绣图,顿时龙心大悦。”梅小爹喝了一口茶,接着道,“之后无论是宫中还是民间,就都跟风学了起来。”
枣子听得津津有味,道:“我们这里没见过多少绑包髻的人呢。”
梅小爹道:“我们这边的人没那么考究,主要是那么大的花结做事也不方便,都是些日子过得比较好的哥子才有这种闲情逸致。不过现在不同了,那位贵阿大的做法大家都愿意跟随,因为这种包法和绑法很便利,谁都可以做。最重要的就是刺绣要好看,还要别出心裁。”
枣子心思活络了,“这个我可以帮上忙。”
梅小爹乐道:“小爹就是知道枣子多奇思妙想才讲的,这次可以好好磨练技艺,说不定还能小赚一笔。”
枣子同意,“小阿月以后长大了使钱的地方肯定更多,我还想让他多学点东西。”
梅小爹来了兴趣,问:“学什么?”
枣子想了想,道:“我也还没想好,学书画琴瑟?学个功夫也挺好的,可以傍身。不知道小阿月想不想。”
“想法不错,”小爹道,“懂得多眼界也宽,结交良友的机会也更多。”
枣子道:“所以现在要多赚点钱,也不用雷哥那么劳累了。”
“好孩子。”梅小爹慈祥地笑了笑,摸摸枣子的头。多少年了,这个孩子还是一心向着自己家,一点没变过。
☆、第五十七章
枣子比这里人多的一个优势就是拥有现代世界的记忆;哪怕没专门学过;生活中所见的花边图腾纹样融合古今中外,要创新的时候思维也比较灵活。只是也有不好之处;他有时候绣出来的图纹过于偏向现代人的审美;古代人不喜欢,他在一次次的尝试中找到了创新与古典的平衡点。
宫中的贵阿大以百鸟朝凤头巾艳压群芳,民间追捧之时也多用类似的绣图。只是凤凰不是平头小百姓能用的样式;于是绣工们多采用其它鸟类替代。华有孔雀开屏,素有仙鹤凌云;富有公鸡司晨;;喜有鸳鸯成双巧有春燕剪柳,俏有黄鹂啼脆,秀有画眉弄妆……自古为人称道的飞禽都入了画,上了髻。绣得好自然不怕图样重复,只是这时候如果有特别的鸟类图样出现,必然能占不少优势。
枣子想冒个险,绣一种他只在动物图鉴上见过的鸟——极乐鸟。这种鸟给他印象最深刻的是艳丽却不媚俗的颜色,丰满柔美的体态,最重要的是纤细且华美如锦的大尾羽。有孔雀的鲜明色彩,却又兼有几分柔和纤巧。如果能成功将它的特点绣出来,一定会有很漂亮的效果。他打算用传统南方地区的绣法,一二丝细绣。这样才能展现天堂鸟尾羽的华丽与柔美。
他挑了一种蓝色的极乐鸟和另一种黄褐色为主的极乐鸟,一瑰一雅。如果可以,他想将孔雀毛编成线,据说会更精致,可惜高良县没有,托人从远方买回来又太费事。
开始动手之后小阿月就基本跟他爷爷带了,枣子做针黹的时候非常专心,甚至可以说过于专注致使两耳不闻身边事,小阿月呆在旁边不安全。
梅小爹最初以为枣子要绣的是孔雀,因为他备的布料和绣线颜色都很像,还想帮手一起来。但枣子却说不是,真的勾起了他的好奇心。
等枣子绣到一半,他越发不明白了,这是什么鸟?好陌生。
“这是极乐鸟。”枣子等完成了才对梅小爹解释。
绣的是几尺细布,为了方便缠绕与打结不会绣满幅,尽量算好缠的圈数,丈量图纹绣在哪处能显露在外,一般主要部分不超过两寸,花草细枝会适当沿着布边延伸一段。有人绣两个主图,有人只绣一个,这些都是各有规矩的,梅小爹都一一说明白了,所以枣子绣起来比较顺手。
“极乐,极乐……”梅小爹斟酌着这两个字,颔首认同,“颇有深意。怎么我们这边没见过这种鸟?”外形这样漂亮,大家一定会喜欢,必然也会记忆深刻。
枣子支吾其词,“它……它大概只生活在深山吧,很深那种。”绝对不能泄露这是他前世的记忆。
梅小爹对此倒没太多怀疑,毕竟辰国地大物博,深山老林中有的是他们听都不曾听说过的东西,且不讲那是仙物还是恶兽,能窥视一眼就已经是万幸了。
枣子生怕小爹会继续追问,连忙转移话题,“小爹你觉得这种能卖出去吗?”
“能,还会卖得好。枣子绣工进步不少,这鸟栩栩如生,仿佛要从布上活过来了。”小爹温柔地抚过布面,“极乐鸟……人生苦于短暂,如果能像这鸟一样片刻乐至极处,那该多好。我真想也见一见它。”
何处是极,何时为长?极乐与长乐,终究不过是人的痴心妄想。梅小爹安静地站着,一片鹅羽落在肩头,似落非落。
过了一会儿,梅小爹又说话了,“还有别的绣图么?再绣两个就送去县城卖。”
枣子如释重负地道:“还有一个素雅点的,如果再要一个……也可以。”
“嗯,辛苦你了。最近的饭我和小松来做,你别太劳累了。”
“枣子知道。”
刺绣是个费时费心的事,绣出第一条就已经是半个月过去了。八月十五是雷守诺和雷善诚两父子的生辰,不过高良县有习俗,小孩子未行成人礼前都不兴大搞庆祝,再加上雷守诺也不注重自己生辰,所以吃了一顿好的就算过了。
枣子休息了一天,捻起针线,接着绣第二条。针起悠长,拉起丝线纤毫,谁见了都不舍得大声喧哗,怕惊断那若有似无的藕断丝连。雷守诺回到家见到的正是这样一幅午后静好的画面。他到厨房洗净手脚,换上舒适的常服,掌心托了一小壶茶细嘬。
巴掌大的茶壶是枣子送他的生辰贺礼,只给他一个人用,他只在家里用。
枣子停下手,揉了揉脖子,轻轻出了一口气。雷守诺挪过去把壶嘴放到他嘴边,“喝点水。”枣子仰头微笑,就着雷守诺的手喝了一口,道:“雷哥今天回来得真早,管家呢?”
“他还在廪房,稻米有点不对。”
“怎么了?”
“应该是进了老鼠,有一包米被啃了一半。”雷守诺道。
枣子又喝了一口茶,道,“没的就没了,把老鼠洞填好就行了吧?”
“嗯,的确是这样,洞填好了,管家阿叔还是要将米袋都检查一遍,做好记录。”
枣子笑道:“阿叔很有责任心,这样几好。”
雷守诺捏了捏枣子的脸,“所以你雷哥就偷走回来咯,饿么,我去蒸个蛋。”
枣子皱了一下鼻头,“雷哥只会蒸蛋。”
“哈哈哈,手艺不精,望阿大多多包涵。”
枣子把针插进针线包里,起身,“我去做点别的吃。”“吃什么?”“榄角炒蛋。”“……”
……
一个月过去,余下两条头巾终于绣好,又加了衬底封了边。梅小爹帮忙看了一下,补了一些细枝末叶,“太漂亮了,我们要整个锦盒来装。”
枣子还真的去找喜郎要了三个锦盒,原先是装珍珠链子的,喜郎多的是这种小东西——他看见漂亮的锦盒就会存起来,偏偏用不出去,又不愿卖,所以村里谁家要锦盒都会拎点菜或者蛋去换。枣子挑了三个半个巴掌大的,估计原先是放玉镯的。
“哎,你也绣了头巾,什么样的?什么花样?给我看看行么?”六喜对这种哥子东西中意得不得了,恨不得立刻跟枣子回家看个究竟。
枣子差点招架不住,忙将人压下,“六喜哥,你小心肚子。”
“没事了,三个月,大夫说稳定下来了。走!带我去看看!”六喜眼神闪烁发亮,抓着枣子的手下了床,穿好鞋扶着腰就往外走。
枣子无计可施,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