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喀丽听见哥哥熟悉的脚步,忙用狄语问道:“七哥,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她虽然眼睛看不见,声音却很好听。
“我心里记挂着你,自是早去早回。”穆七快步靠近,在榻侧挨着妹妹坐下来:“阿妹,你今日可有好点?”
喀丽抽了下鼻子:“还不就那样。”
“阿妹你不要忧愁,等哥哥找到青蚨草,你吃了,病一定会很快好起来。”他急忙安慰她,言语字字着力,给予她希望。
“可是青蚨草能治我这种病也只是传言罢了,巫医说了,从来没有人亲证过,兴许……”喀丽的声音听多了,会发现始终带着一丝莫名隐约的哭腔:“吃了也不会好。”
“阿妹你怎能自暴自弃?!没人证实,是因为没有族人来中原取得过这种草药。”穆七拍打胸脯,发出声音:“如今哥哥来中原给你求药,你就是第一个证实此药有效的人!”声音转柔:“等你病好了,我带你再往南方走,去一起看看我们母妃的家乡究竟是什么样子。”
他的瞳孔中泛出一种憧憬的光,显得一双不同于汉人的眼睛更加深邃迷人。可惜了,如果没有满脸红斑,穆七应该是极其俊美的。
喀丽妹妹却转换话题:“七哥,你今天去得时间这么短,父王让你调查的事能调查清楚吗?”
“哼——”穆七冷哼一声:“我来中原只为给你治病,其它的事都不放在心上。”
“可是你是应诺了父王的嘱托,父王才准许你帮我求药……”喀丽的声音越低,声音里夹杂的哭腔就听得越明显:“你我都清楚,自母妃去往长生天后,我们在父王心中的地位……今时非比昔日。”
他们的母妃是江南采买来的歌姬,受王恩宠立为侧室。可惜红颜早逝,狄王转幸新人,连带着两兄妹也被抛于脑后。狄王四十九位子女,若非穆七这两年颇有战功,只怕狄王连两兄妹的名字都记不得了。
其实穆七不敢告诉妹妹,令她奄奄一息的病症只怕不是病,而是哪位王兄王姐下的毒。
但穆七表面上却不同喀丽说任何丧气的话:“阿妹你宽心。我虽对什么殷乾对峙没兴趣,但今日匆匆一窥,心中已知八}九。殷军由内至外腐溃,虽人数百万,但用中原人的一句话讲,不过‘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那就是乾军会赢?”
穆七摸摸妹妹脑袋:“阿妹你无须考虑这些……”他嘴角高扬一抹笑,十足十的邪气:“反正无论乾殷,均不是我狄对手。”转瞬,他又皱眉肃然:“阿妹,你今后遇着殷人,需时时提防,他们绝非善类。”
“为什么?”
“今日那广成王爷,竟欲骗我吃五石散。”穆七脑海里浮想起船上仆从呈上的白色块状食物,不由一声戾气冷哼:“哼——”
喀丽不懂,仰头问他:“哥哥什么是五石散?
穆七浅浅一笑:“是别人给你吃,你千万不能吃,一口都不能尝的东西。”他说着微微躬腰,手扶上喀丽的肩膀:“可记住哥哥的话?”
喀丽乖巧点头,表示记住了。
他抚在她左肩的手指间一捏:“有人过来,先别说话。”
喀丽又点头:哥哥说的有人过来,一般是指十丈范围内出现不速之客。
广成王登门。
穆七开门,哈哈一笑:“王爷亲临,未曾远迎是穆七失礼。”
“哈哈,本王是亲自来恭喜七公子的!”广成王目光越过堵在门口的穆七,遥遥跟喀丽打个招呼:“还有……这位小公主,恭喜啦!你们要的药,本王派出去的人已经找到啦!”
穆七手一挡,不经意间遮住广成王的目光,另一只手掌心摊开:“真是多谢王爷,那穆七就现在向王爷讨来,给我妹妹服食。”
“唉,公子莫急——”广成王抓着穆七的胳膊,将他手移得远远的:“本王想现在还不是将药交给公子的时候,呵呵。”
“哦?”穆七歪头浮笑:“我亲登天子宫殿,你们皇帝答应了要给我们青蚨草,难道……王爷想抗旨不成?”
“陛下的旨意就是借本王十个胆子,本王也不敢违抗啊……”广成王也歪脑袋,晃晃悠悠倚老卖老:“陛下答应了要给药,可没说不能有什么交换条件?”
“哈哈,原来是这啊——”穆七挺胸大笑:“那王爷有什么交换条件呢?尽管开来——”
广成王的条件呢,是知道穆七武艺卓绝,要他去刺杀乾军元帅张若昀。
穆七一口答应,但言自己要休息三天再去。
广成王说:“可以,可以,本王不急。”
待广成王走出了十丈范围,喀丽才再次开口说话。她担心地询问哥哥为什么要答应广成王,南渡刺杀那个张什么是不是很危险,毕竟人家是元帅……
他只是摸摸她的头顶:“阿妹放心。”食指和中指屈起,悠然笑道:“今夜我先过江逛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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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轮到成羡羽值夜。她命士兵在内营巡逻,自己则带五六个士兵出了军营栅栏,往外围环绕一圈,查看有无异样。
前方风不吹,草不动,成羡羽却感受到一丝不一样的气息:是高手在呼吸,内力浑厚不紊。
她余光左右瞟瞟,见几个士兵都未察觉,便也不慌打草惊蛇,脚步照常,带着士兵装作没看见的走过去。
一步、二步……成羡羽踏下这一步,几乎同这位潜藏在草丛里的高手平行。她心里一笑:这位高手不知道是太自信呢,还是以为她们乾军没有高手?知她行至近前,以其功力可以屏息却不屏,照例均匀呼吸,也不怕被发现。
快要走过的时候她终忍不住余光暗瞟一眼,想看看是谁如此艺高人胆大?
结果隐约见得草丛中有半寸衣角,似与黑夜同色。
成羡羽心里起了一个好玩的念头,突然不想明拿这个人。
她回到帐内,剑不摘,只褪去盔甲,正巧今日成羡羽里面也穿的是黑色衣袍,就不换了。她本欲绑个黑布遮住下半张脸,突然想起来上次进城,好多摊子上都有卖一种普通面具,自己随手买过一个,也是黑色,又可以整张脸都遮住,岂不比黑布更好?
成羡羽便将面具找出来,拿在手上出帐,四周环绕眺望,呵——“来访”的黑衣人果然已伏于某帐顶。她一个纵身翻跃上自家帐顶,戴牢面具,将众帐顶当做木桩,蜻蜓点水追那黑衣人而去。
成羡羽靠得还不是太近,黑衣人就察觉到她在跟踪自己。黑衣人回过头来,两相对视,两个人差点身子都要往后倾:二人不仅皆是黑衣蒙面,居然连罩的面具,也挑的是一模一样同一款型。
他也是在城里买的啊?!
成羡羽悄然转身,往军营外的方向跃去,黑衣人果然紧跟在她身后。
等引黑衣人出军营七、八里了,她急停步一个转身,连带着拔剑滑刺,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好剑法啊!”黑衣人居然出口赞了她一句,听声音像似个青年男子。
成羡羽早观察了:青年男子身上没带兵器。她以为他会藏有什么暗器,结果也没,黑衣男子就这么大大咧咧,徒手迎战。
却不落下风。
……
打斗两百多个来回,两人各输一半,各赢一半。
成羡羽体力渐渐不支,手上劲道不知不觉松了三分,动作也缓了,被黑衣男子循着破绽,在空中劈腿一踢,挑起她的宝剑飞出数丈,插在地上发出清响。成羡羽剑已离手,依旧不甘示弱,趁黑衣人还未落地,空手抓住他的双脚,带掌风就是一摔,扳回一局。男子防备不急身体失去平衡,眼看就要后仰跌落,却双脚把成羡羽手腕勾住,欲带着她一起摔。
两个人先后失控倒在地上:男子后仰背部着地,成羡羽毛则前身匍匐在他身上。
她觉着自己双唇好像触到了什么柔软温润的东西,湿漉漉的。再定睛一看:隔着两张面具,两人四瓣唇不偏不倚贴在了一起。
41穆家七郎(下)
黑衣人穆七急忙推开成羡羽,他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连着后退数步,那样子倒好像自己被轻薄了一样。穆七情绪稍定才吞吞吐吐,试探着问成羡羽:“你,你……是男是女啊?”
中原人身形较弱,穆七之前在殷军军营里瞧见过很多士兵都比狄女瘦小。眼前这个不高的敌人,真无法判断是男是女……目光顺着扫下去,这个乾军士兵好像没有胸啊……不会是男的吧?!
穆七一下子自己把自己吓到,又重复着追问:“你是男是女啊?”
成羡羽不回答。
穆七竟双手鞠起来,放在胸前合十祷告,喃喃自语:“一定要是女的,这可是小爷我的初吻,一定要是个女人……你是女人吧?”他睁大眼睛瞪着成羡羽,等她的答案。
成羡羽摇了摇头。
穆七脚步往后一滑,几欲倾倒:“糟糕糟糕!糟糕了糟糕了…”他不停地挠自己后脑勺,似要想出一个对策。半响,穆七跟成羡羽商量:“我不跟你打了,但是你不要把这件事说出去啊——啊?”
成羡羽默然点点头,在面具底下偷偷漾起笑意。
穆七这才长长松了一口气:“希望你们乾军比那些殷军信守诺言”
成羡羽在面具下的笑容霎时收住:难道眼前的黑衣男子,他不是江对岸派过来的人?
穆七是个信守诺言的汉子,他没有再进乾军军营刺杀张若昀,而是朝北折返回到了驿站。
“事有变动,明夜我直接盗药。”穆七告知妹妹喀丽:“后夜我们悄悄的离开,速回家乡。”
“七哥你遇着了什么事?”喀丽完全不明白:“怎么就不刺杀了?”
穆七耳根刹那薄红,还好妹妹眼盲看不到。他抚了抚胸膛,使自己平定下来,正色道:“我们白天还是照常玩乐,不叫殷人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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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羡羽莫名其妙丢了一个吻,却不细究,回去照例值夜,心头却有一个问题久久萦绕:黑衣高手不是殷军,那他又是什么人?又为什么要来窥营?
竟想了一夜。
到白天换了班,成羡羽刚回帐子要睡白日觉,却遇着了情思来找她。
成羡羽就欲起身,情思却说那你先睡吧,睡足了下午再过来找成羡羽。成羡羽应声好,就继续躺了。
两个人都是不喜欢做虚假那套的,性情相投,平时两人间的相处也相当随意。
成羡羽睡了,情思先回自己帐篷,一掀帘却发现张若昀坐在里面。
“相公。”情思屈膝,给突然造访的张若昀道了个万福。
“情思啊,你方才——”张若昀挑挑眼皮:“你去找三妹了?”
“嗯!想找她一起去拜庙求签,结果她在睡觉,就下午再找她去。”情思回答。
“拜庙求签?”张若昀将手中折扇抬高数寸,赞许般一笑:“不错。”他又不经意地继续说:“要是拜庙,去了以后你先拜,让三妹后拜。你偷偷藏一支上签,若三妹随后求得的是下签,就把上签暗中换给她,以免她伤心。”
“知道了。”情思颔首,其实她跟相公夫妻也快一年了,他的有些心思她还是能明白的。
下午情思再去找成羡羽,成羡羽已经睡足起来了,衣冠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