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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冲将军还没有打过败仗。
忽想起一声尖锐的哨响,殷军果然来袭。
一切皆在谋算之中。
殷军袭营,落入陷阱,姚拂剑带着部下换衣,骗进城内点火,照应乾军入城。他打仗的时候状态就突然恢复,不仅没有耽误事,还完成得出乎了成张二人预料的精彩。
他们拿下了益州主城,段然最初的封地。
成羡羽又折返回铜官山,抱张若昀上马,和他一起进城。
这一趟往来费了一个多时辰,由四更多到六更,天色也由漆黑转为明亮。
夜里攻城的时候还看不太清楚,白天进城令成羡羽吃了一惊:怎么会这个样子!断瓦残垣,城墙和很多房屋都倾塌破损了,到处都冒着火烧过后的烟。路两边随处可见士兵在清理尸体,这些尸体里出了殷军乾军,还有很多百姓的。
“我们上次来还比这好点的。”
不过半年,怎地颓败至斯?
张若昀垂下头:“因为我们攻城吧。”
因为半年前这里还没有被战乱波及。
兵佛……成羡羽脑海里突然又冒出姐姐写的这个词语,不知不觉就脱口而出:“大哥,我们吩咐下兵士,拿出一帐军粮救济这些城里的灾民,以后再打的时候,也注意下少伤及民众。”
她做不到减少敌人伤亡,但减少百姓伤亡她好像从此刻开始意识到。
“好。”张若昀旋即答应:“我会让这战乱早日结束的。
成羡羽点点头,说:“大哥,我们该去找施公子了。”
之前之所以对待腿伤说没事,是因为益州城里有施宴倾。
这次成张二人于施宴倾会面,是在施宴倾益州主城内的正宅。
正值夏日,施公子穿了袭碧纱长衫,乌发垂尾,俊逸如竹却又清傲华贵,让人不敢小觑亵玩。他先给张若昀施了麻沸散,而后剥肉刮骨去毒,最后敷上特质的草药:“子曜,七天后你便可自行下床。”
“多谢师兄了。”张若昀下}身不能动,便弓了上身行礼:“师兄的医术可以起死回生,现在我们乾军十分需要这样的人。”
张若昀措不及防抛出这句相邀的话,施宴倾和成羡羽都楞了一下。
成羡羽脑海里又冒出“兵佛”,随即帮腔道:“施公子您医术如此之高,心又慈悲,为什么不随军救人?”
施宴倾偏过头去,摇摇:“施某有孝在身实不能帮,让你们失望了。”他竟还用成羡羽早已识破的托辞。
这边成张二人在请施宴倾,那头乾军入了城,将军姚拂剑却在自己房中喝得烂醉。
“铜官山啊铜官山……”姚拂剑喃喃自语,满脑子都是一个做村姑打扮的女子,她的笑颜,她的深沉星眸,她脑后垂下的两环髻亦随着身体的频率摆动,青丝如墨,仿佛还是往日青丝不系,白衣胜雪的帝师的模样。她同自己站在铜官山的半山腰,指着顶峰,眉眼弯弯而笑:“拂剑,你在这里等着,我想一个人上去看看。”然后就在他的视线里,独自越走越高,越走越高……
想到这里,姚拂剑不禁感到无限地痛苦。
他生来就该遵从主人的命令,无怨无悔,却痛那一次没有阻拦她上山,哪怕跟去也好。
这样她就不会在铜官山顶遇到那个姓段的人。
这一痛,姚拂剑酒意愈发涌上心头,往事一幕一幕不断浮上来。
就在这益州主城,糕饼铺子里,他就站在旁边,生生亲眼看帝师主动抓了段然的手,言语是自己从未见过的温和与缱绻:“侯爷,你有筝吗?我想给你弹一曲。”
那个时候杀了段然也好啊……哪怕自己要以命抵。
姚拂剑的眼眶里不可抑止的溢出两行晶莹。
就让今天,酒伴泪相流。
而这边,医治完腿伤,成羡羽照顾着张若昀从施府回来的时候,手下的乾军已依照命令将军粮发给灾民了。
为了避免因赈灾造成士兵供给食物减少,张成二将带头吃起了锅巴——他们将自己的粮食挪给底下的士兵。
正咀嚼着锅巴,一男一女两个小孩子跑了过来,绕着成羡羽的腿打闹:“小羽阿姨,小羽阿姨——”
成羡羽望着这两个孩子,笑意盈盈:“快回家!”她摸摸他们的头:“走,跟姨一起回家去,不要让你们妈妈等急了。”
这两个孩子便是景月儿同前夫生的两个小孩。如今她为乔南又怀了第三胎。前不久才查出来的喜讯,家里人知道了都很高兴。
也包括她,成羡羽。
不知何时,她已经把乾军当成了自己家。大家也是一样,并且愉悦地享受着这种家的幸福,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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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军占据西北,又攻下西南,便由南东进,一路凯歌,距离江南越来越近。
这天气也越来越将来,秋天过了一半,眼看着就要入冬了,却一点也不冷,反倒漫山红遍,大好风光。
今日得闲,诸将除了乔南陪怀孕的夫人,姚拂剑喜欢待在帐篷里,其他人都出来策马,看大好河山。
一条清澈的河流从众人眼前流过,阳光照耀河面,发出粼粼的光,背后是如洗的青山。
“唉,今天天气这么好,不如在这里洗马啊!”张若昀腿伤已经复健,他率先翻身下马,牵着良驹来到河水前。
“好啊。”成羡羽也是欣欣然,随之牵着马来到河边。
“好啊,好啊。”王小风景阳几个,口里说着好,却一下子闪不见了。
等成羡羽和张若昀回过头,已经看不到他们几人的踪影了。
青山大河间只剩下两个人。清风徐来,送来草香隐隐。
两人都尴尬笑笑,便掬水给马洗澡。总觉得冷场不好,成羡羽便扯个话题聊聊:“要打到江南了,都道江南是人间天堂。我还没去过呢,想想就好生期待!”
“哦,是吗?”张若昀一面理顺马匹的毛发,一面似闲谈般说:“我在江南长大的。”
她挑眉含笑,踮起脚脑袋越过高高的马背问他:“你是江南人?”
张若昀对上她的目光,一笑,又低头道:“算是吧,不过我祖籍是洛水。”
洛水,听起来很熟悉,是历史上的名城,曾做过乾朝的国都。不过这四百年没什么发展,已经渐渐没落了。
她双手撑在马背上,脑袋趴着正想,没问话,张若昀却自己又道:“我本不叫张若昀。”
成羡羽抬起脖子,直起身,预感到他接下来要说很严肃的话题。但张若昀要说什么呢,具体她猜不到。
张若昀告诉了她一个秘密,他说:“我本姓上官。”
上官……不是乾朝皇族的姓么!
成羡羽不由自主向后退了一步,张若昀却始终盯着她的双眸,眉目凛然,面上无笑:“我,才是恭帝真正的嫡系三十二代孙。”
“我朝失了江山,恭末帝一把火将洛水皇宫付之一炬,无数文卷都成了永世的秘密。包括记载栈道里那条奇道的资料。”
“大、大哥,你是……”她强压心头震动:“那现在的乾王呢?”
“他是假的。”张若昀坦然都告诉了她:“但我之前并不知晓那个孩子,二弟他们说找到了遗孤,我便随着顺水推舟,立他罢了。”他说着转过头,望向浩瀚长空和绵绵青山:“三妹,大好江山,真希望以后我们也能这样共看。”
20轩辕的宴会
张若昀说着回过头,对成羡羽一笑:“对了,你生辰是几时?今年要及笄了吧?”
成羡羽听闻神色暗了暗:“从崖掉下被你和二哥救的那一日,便是我的十四岁生日。”
张若昀颔首:那她今年入冬十五岁,就要及笄了。
成羡羽银铃一般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考:“你沉吟什么呢?”
“想送什么给你的及笄礼啊。”张若昀似笑非笑,似真非真。
二人回去的时候,那几个先开溜都在中军帐内了,正和姚家兄妹一起,讨论下一步打哪里。
有的说先打江南,有的说直接北上打中原,争论不休。见成张二人进来,便询问他们的意见。
成羡羽:“打江南。”
姚拂剑:“打中原。”
两人皆怔了少顷,成羡羽眨眨眼,含笑徐徐道来:“北上进攻中原,万一江南军背后攻击我们,难免会腹部受敌。倒不如先打下江南,然后再举兵进攻中原。”
诸将都沉默不语。
片刻,张若昀道:“那打江南。”
乾军便订下来下一步直接东进到底,先拿下江南。
私底下,成羡羽问张若昀:“怎么不想回家看看?”
江南好歹也是他生长的地方。
“我考虑的先打中原……”她既然问了,他便索性告知原因:“殷军起码一百二十万士兵囤积在长江以北,中原腹地。我们打中原,势必要同这股殷军正面对抗,若有万一,尚可退入西南山地,易守难攻。如果我们先打江南,殷朝中原大军一旦渡江封堵围剿,我们只能往南退,而再往南……”
他没有再说下去,但成羡羽已经明了,她心内勾画出地图,江南再往南退,就只有茫茫大海了——四百年前殷军攻乾,乾恭帝烧了洛水南逃,一退再退,最后被逼到地图的最南角,只得跳海殉国。
此时张若昀侧身对着成羡羽。她看他的侧颜:昂着的头,仿若刻刀雕出的完美弧度的下巴,和他的淡淡眉目……
说不明道不清勾动着成羡羽心中的柔软,便低了声音道:“那要不……我们改计划先打中原?”
张若昀却是潇洒一个回转身,正身直面她,手指一打展开扇子,谈笑间风生:“先打江南也无妨,因为——我不会输。”他说着仰头笑出了声,成羡羽一时看傻。
“对了,大哥!”成羡羽说:“江南轩辕世家,极具威望,我们打下江南后,可以争取一下。他家都是良才,大哥可收为己用。”
以前殷朝除了她们成家,第二有分量的就是世居江南的轩辕家了,姐姐也屡次赞过。更难能可贵的是,这轩辕家自段然登基后,一直拒绝辅佐,大快人心!
“嗯。”张若昀却只是支吾一声,笑意未答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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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羡羽那日跟张若昀提了轩辕家,她自己心里也只是一闪而过。
没想到攻江南,这轩辕家真取了举足轻重的作用。
他们才攻到安庆,就听闻轩辕世家倒戈,江南五城高邮、江阴、镇江、嘉兴、余杭全部不攻自破。更有族长轩辕奉,命三子带兵坐镇金陵,大开城门迎接乾军的到来。
“大哥,不知道是不是诈?”成羡羽提醒道,其余众人,乔南,景家兄妹几个也觉得是诈。
独有姚拂剑道:“轩辕老先生为人不欺,在下觉得不会是诈。”
“那便听将军的。”张若昀还是相当信任姚拂剑的。
但是入城的时候,张若昀却意外被刺伤——殷军残党潜伏在人群中,以命搏张若昀。
此事三位轩辕公子并不知情,他们倒是真心投靠张若昀。
成羡羽急得不得了,亲自给张若昀上药:“大哥怎么样好点没?”
他忙拿过药自己往身上涂:“小伤小伤,根本没事。”
真的是小伤,但是看她这么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