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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数越来越少,倒是时常有皇子和大臣前来告慰,听陈管家说,大皇子已经安排了宁止死后的一切缤仪陵寝。
“多喝点吧,这几日你睡着,怎也不肯多喝。!”坐在床边,云七夜又将那一碗几乎未动的粥挪到了男子的跟前,扯唇献宝道,“喝点吧?这可是我第一次下厨。”
坐躺在床上,男子的面色苍白,偶有破碎的咳声溢出口抬眼看着女子,他再难扯出笑容,唯有愧疚,“……七夜,真的喝不下去了。……对不起。
一一对不起。
一定是痛苦到了极致,要不然他不会不喝她熬的东西。只是浅笑,云七夜不以为意,“没关系,哪日若是想喝了,我再熬便是了。”
看着她,宁止摇头,声音里有着无尽的疲倦,“七夜,没有‘哪日,这一说了”“你明白。趁我还活着,你答应我一件事好不好?”
缓缓地低下了头去,云七夜模糊地看着微微颤抖地双手,声音却是平淡,“好,不管你说什么,我都答应。”
忽而浅浅的笑,男子的眼里染上了些许红尘的温暖,他伸手缓缓地拂开女子的额发,纤细的手指缓缓戈到了她的鼻尖,微微一点。“……”既然答应了,那就听话,我死后……你要好好的活下去,带着我的那一份活下去……
活下去。
※
曾虑多情损梵行,
入山又恐别倾城。
世间安得双全法,
不负如来不负卿。
疲倦地躺在床榻上,女子唇角的液休猩红刺眼,那声叹息像极了一首挽歌,“不死的寂寞和孤独……”
眼睛抽痛,他固执到面无波澜,“是。”
扭头看着他,花梨的声音有些颤抖,“我只问你一句……你真想去做这样的教主?不死的寂寞,你能……承受得住么?”
能么?
咫尺,他不说话,袖下的双手却是不禁的颤抖,良久不歇。良久等不到他的答案,花梨终是缓缓的阖眼,将自己埋在了被子里,隐约有痛苦的咳声和抽噎,……咳,那就走吧,走吧……再也不要回来了……”
蹙眉,他终是狠下心来转身离去,却又在即将跨出门槛之际,扭头冲女子沉声道,“花梨,我今年二十岁……等我十年,若是你能等,我便能活着回来!”
一一活着回来!
一瞬,天地间突然安静得连呼吸的声音都那么清晰。掩在被子下,花梨剧烈地咳了起来,点点血花喷溅而出,转瞬便濡湿了唇角下顼。吃力地平复着呼吸,她几乎是在自嘲“!……十年?呵……若你回到沧澜,那便是长生不老之躯,十年不过须臾。而我……十年后,是生是死?你晓得我的病来得突然,就算华佗在世恐怕也医不好,即是如此……你……”
身子微微颤抖,她紧紧地闭眼,可是还有大颗的泪珠滚落,“为什么还要我等呢?我等不到“”我有些恨自己,恨我当初自不量力,居然妄图以神魔为夫,呵”,“好可笑,如此自不量力的我,我当初怎么会……会那样?可是……就是爱……千花,不死之躯真有那么好么?一旦没了值得期待的聿福,你的人生可还有半点的乐趣?精彩十年,好过没有生气的一百年。”
眼睑微动,沧澜千花的声音里有着撕裂的挣扎,却没有任何转圈的余地,“我保证,十年,十年后我一定会回来!我以神麾的名义起誓
我的妻子花梨,她不会死!她会活下去,一定会活下去!”
“一定?!”强忍着哭泣,花梨满腔的失望“!如此说来,你还是要回去。千花,人生在世能有几个十年?能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不比那孤孤单单的百年年岁……不比那样的日子好么?千花,留下来吧,我爱你”“就算我活不了多久,可我每天都会多爱你一点点,等到了我死的时候,定是不会惧怕。对你的爱……“一定比山还高,比海……还深。”
不曾动摇半分,那样坚决的去意,他头也不回的离去。房外,正是漫天的大雪飘摇,转瞬便将他的脚印淹没,那抹身影亦是消失不见,只有坚定的声音传来,“花梨,十年为期。只消你等,我一定会回来!”
被子下,女子良久不曾动响,只是淡淡的笑……我以为,这样的幸福可以维持到永远。谁晓得是我太贪心”“总以为和你相处的时间还有很多……总是一个人默默地想着,看着。可是不恨你“”很谢谢你。只可惜一切都是这么短暂……十年,我不晓得自己能不能活到那个时候。也许人和人之间的缘分,都是注定的……等到上天要收回的时候,连一天一刻都不会多等
十年为期!
“师父,我想下山。”
“作何?”
……修行。”
“呵,修行?……好极,为师有种预感,此一次修行,定能帮千花你……,……大彻大悟!”
未曾多想师父的话,男子兀自开心的笑,空灵如雪花。那一日,终是在十年的煎熬后第一次下山,大彻大悟是何?呵,求仙固然好,没有生老病死之苦。可是却因此失去了七情六欲,这般的人生又有何用?
人不止为了活着而活着,失去了感情的人生便是一座荒芜的坟,他委实不晓得为什么有那么多人想要追求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一一有何意义呢?
渺渺世间,不独有人。人要活下去,神魔也是一样,为何彼此之间不能多一些交融呢?神魔有什么可贵的?万物皆是生灵,又哪里有什么的高低贵贱之分呢?
断情绝义。
虽然理智告诉他该如此,可是感情偏偏逆道而行。由爱生嗔,生恨,生痴,生念,七情六欲。有什么办法呢?喜欢就是喜欢了,明知道是错,可还是甘之如饴的错下去,因为会觉棵”,很快乐。
十年后的重逢,女子只是淡淡一笑,任他将她紧紧地拥入了怀里,“你回来了,还好……还好……我没有死,我活得很好。千花,我们去乾阳吧?我不想在北齐了,我怕……怕你有一天还是会回去。我们去北齐吧,“……那里暖和些,不像北齐,…这里好冷。”
好冷。
一直撑着,撑到十年后的重逢,撑到为他孕育出一个小小的生命。竟也是一样的冬日,原来乾阳也有这般寒冷的冬日。她满身是血的躺在床榻上,身侧是小小的婴儿。
床前,他慌乱无措地看着她,几乎语无伦次,“你,……你的病,……,……没有好?为什么没有好?你瞒着我…………瞒着我!为什么要生下这孩子呢?为什么!要是不生,你可以活,……,“也许可以活……也许可以啊!”
也许!
竟是在笑,她几乎没了气息,嘴里,眼里,鼻里不断地潺出鲜血,红色眼泪将巴掌大的脸蛋濡得凄艳。其实从十年前,她就晓得终会有这么一日,只不过她以为如果有一天不得不死去,不得不离开他她不要那一天是萧瑟的秋,也不要是寒冷的冬,毗那应该是一个天气精好的日子,要有和煦的阳,柔和的暖风,绿的草,红的花……这样,等他很老的时候,偶尔回忆起她,这个故事至少有一个温暖的结局。
“花梨,为什么要骗我?你的病根本没好!”
“没关系,我很好…………这十年来,已经疼习惯了。我晓得……我晓得你为什么离开我这么久。你走的第二日,……,“你师父来过,千心……我没有骗你,而是我们被骗了,我会死……你师父不会放过我的,从十年前就不放过。只是连累你,付出灵魂…………他骗了我们。”
一一些一次修行,定能帮千花你…………大彻大悟!
震惊地瞪大了眼,沧澜千花怔怔地看着女子,他以为她的性命是他出卖灵魂,是他十年的炼狱后硬生生求来的……却原来!
十年啊!!
“花梨……,……很疼,很疼吧?”师父下的蛊,一定很疼。十年的忍耐,他想象不到,也不敢想象,花梨是如何忍下来的。
看着他,女子摇头,声音清浅到几乎听不到,“不疼,只是…………有点冷。
“不冷了,乾阳不冷的,这里是南方,不会太冷。”将她紧抱在了怀里,他想要将周身的暖意传递给她。扭头指着窗外的村木,他强迫自己发出喜悦,“你看,方才那些村居然长出了新的枝桠,全是绿色的……花梨,会好的。春天就要来了,你会好起来的,……“”,
眼里的血泪仍在流出,她看着他,源源不断的血珠子沿着脸颊,一滴又一滴地淌落在他的手背上,烫得他抽搐,又冻得他发颤!
会好的!
可是,神没有听见他的愿望。他想要想要想要想要想要什么?神没有听到!为了心中的执念,他早已将一切出卖给了魔鬼!
那样大的代价啊!
突然想睡,睡之前,她想摸摸他的脸,可是胳膊抬不起来了,唯有吃力的张合唇瓣,发出轻微的声音,好似梦呓,“千花,放手……”
“不放!”他将她抱得紧紧的,他求她,“你忍忍,就快到春天了!你忍忍,我求求你忍忍!会好的!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花梨,我求你忍忍啊!”
“千花,不要骗自己了“……我就要睡过去了,不能再做你的妻子,再也不能了。我以前听人家说,人死的时候能想起很多很多的东西,我想家,想爹娘,想哥哥和弟弟,想隔壁的姐妹阿婆。可是……回不去了。以前……常常对你凶,对不起……原以为还有很多时间…………可以补偿。早知道”,……对不起…对不起。”
“不用说对不起,我们的日子还很长!很长,……以后慢慢补偿也好!”
“没往后了…,……没有什么人,什么事,可以永久。千花…我死了以后,你要懂得珍惜啊,懂得紧握住幸福,也要……懂得放手,爱别人,更爱”,……自己。要快乐,要幸福……“……叫我们的孩子陪着你……”,往后这世上,就算我不在了,你也不是一个人……不是了……
温柔的声音还在耳边回响,可转眼已经消失在这场漫长寒冬里。怀里,美丽无双的女子终是在离别后的第十年,静静地闭上了双眼,她固执的爱恋,终是没有了力气。
那一日,腊八严冬,下了七日的大雪总算停了下来,月出青空。整个帝都的枯树逢春成绿,寰宇四方焚香颂福。同一时刻,他抱着亡妻稚儿远去。那长到望不见尽头的生命,像一场徇烂到极致的烟花,终不免化为天际的灰烬,堕进永暗的夜。
一一彼岸妖红,绝望的爱恋,永世不竭的凄寂。
原来宿命早定。
他错过了那些最温暖的东西,一个人站在这寂寞的最高峰,俯视苍生万物。
这就是命,是他要走的路。这各的路上,他只能在某一刻,发出一声叹息。但叹息过后,他还得继续走下去,不停的走,直到千岁后的终结。
可有些苦,受一次就够了。
想要活下去,顺从或是反抗。
想要不痛苦,沉溺或是麻木。
他自是能活,却不想痛苦。
所以,顺从宿命。
所以,沉溺于此。
城郊的荒野,晚风吹过一村又一村,哗啦作响。月色下,男人的眼里早已没了当初的大悲大喜,平静的如同一泓深秋的潭水。偶有几片雪花飘落在素白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