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徽媞愕然,漫声道:“皇上不理皇后?为什么不理皇后?”
窗外的梧桐树上,已经开始有知了叫了,时不时伴有几声黄莺的欢唱,愈加显出紫禁城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沉闷。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听完后,徽媞垂下眼皮,笑道,“你希望我说给皇嫂听,把事情闹得不可收拾吗?”
柳湘底气不足地开口:“闲得无聊,跟你说着玩……”
“皇兄别扭几个月,这事就过去了,你不要高兴得太早。”徽媞以完全置之事外的冷漠口吻警告。
柳湘伤心地看着她,轻轻道:“你从来不帮我。”
徽媞一本正经地说:“柳湘,你做的这事不地道。没听说一句话吗?义不容情。你图谋不轨,我怎么能帮你?”
柳湘睁大眼睛:“我图谋什么啦?”
徽媞嗤笑了两声。
柳湘愣愣看她一会儿,拔脚走了。她都不明白,在后宫这种地方,还要讲什么道义?那不是只存在于男人之间的玩意吗?果真是个书呆子。
徽媞静坐了一会儿,起身放下书,在下午的春光里,踱到坤宁宫。
今天是几个小内侍出宫的日子,张嫣坐在窗边,忙着给他们开列书单。徽媞暗暗打量,见她一切如常,只是精神有些低落。
她不禁觉得张嫣可怜,被丈夫冷落,可自己什么都不知道,那感觉真是,莫名其妙。
就剩她们两人时,徽媞没好气道:“皇兄是不是又犯病了?”
张嫣茫然:“犯什么病?”
徽媞瞪大眼睛看着她:“犯疯病啊。无缘无故不理人,这不是有病吗?”
张嫣被她的口无遮拦逗笑了,温言道:“你可不能这么说你皇兄。”
徽媞不为所动,重重道:“我看他就是有病。每次生气都闹别扭,跟个姑娘似的,一点都不男人。不知道圣母皇太后当年是怎么养的?不过也不能怪皇太后,这温吞的性子跟先帝如出一辙……”
张嫣死活忍住想笑的冲动,这小姑子说话真是尖酸刻薄,不过够爽辣。
徽媞又骂骂咧咧了一会儿,末了道:“这种发疯病的人,皇嫂不要跟他计较,让他一个别扭去,反正受苦的是他。我看,他可能是怕皇嫂过问前朝的事,才故意疏离的。”
张嫣只笑不语,心情好了许多。
徽媞从坤宁宫出来,直接走到乾清宫。暖阁里没人,问宫女后得知在二楼。徽媞不由讶异,自打天启大婚后,就没再上过二楼。皇嫂住在坤宁宫西暖阁,皇兄便搬进了乾清宫西暖阁,遥遥相望。
她忽地想起客氏曾住在两宫之间的交泰殿监视两人,不由觉得好玩。这让她想起一个神话故事,牛郎织女。
推开最西头那间房的门,果然看见天启一个盘腿坐在地毯上,雕刻一艘大船。整个人沐浴在阳光中,显得他沉静柔和。
“这船真大,像三宝太监下西洋时乘坐的船。”徽媞合上门,轻轻出声。
天启扭头看她一眼,兴致缺缺,“你怎么来了?”
徽媞走近他,俯身仔细打量,抿嘴笑道:“我来看看皇兄吃醋的样子,啊……可真好玩。”
天启抬眼看她,眼神茫然无辜,“谁吃醋?”
“你啊。”徽媞歪头笑道。
天启立即扭开头,声音一下子高上去:“说笑!”顿了顿,他把头扭过来,肃然道,“你怎么知道?”
徽媞起身环视房间里的刀剑,“知道的人告诉我的。”
“谁?”天启厉声喝问。
“你觉得我会说?”
天启丢了刻刀,咬牙恨声道:“魏忠贤!”
徽媞哈哈笑道:“叫他知道,全世界都知道了。”
天启抓起刀,甩向木头,刀扎进去,他拔。出来,再甩。
徽媞挑中一把相对秀气的剑,踩着凳子取下来,来来回回比划。
良久,天启静下来,颓然自语:“我真是失败。”
徽媞道:“失败什么?”
天启低低道:“你知道了还问。”
徽媞咄咄追问:“我知道什么?”
天启讶然看她。
徽媞拿起桌上的白布,轻柔拭剑,缓缓道:“我什么也不知道。听到的不一定是真,看到的也不一定是真。比起耳朵和眼睛,我更相信直觉。直觉告诉我,皇嫂不是那种人。”
她把剑插入鞘中,走到天启身边说:“问题也不是你听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而是你不信任她。”
天启垂下头,沉默不语。
“对了,”徽媞蹲下身,笑看着他,“我刚从坤宁宫出来,看见皇嫂做了一件很俏的衣衫,穿上一定好看,给你做的。”
说话的时候,她从窗户看见高永寿几个内侍懒洋洋走在出宫的路上,慌忙提剑起身,“皇兄,不跟你说了,这把剑就送我了啊。”
她转身朝门外跑,只顾得往天启那儿看上一眼,他仍低垂着头,一排睫毛像鸟翼般颤动。
☆、妓院
徽媞赶上那帮内侍,要跟他们一起出宫。
几个人都傻了,却也不敢吭声,唯独高永寿跟她熟,道:“那怎么行?你是公主,怎么能随随便便出宫?”
徽媞上前,拿手跟他比了比个子,笑道:“把你去年的衣服拿一套出来。”
在她威逼下,内侍们成了她的帮凶。最终,她穿了一套竹青色圆领衫,头发绾成一个花苞,上面插一根碧玉簪子,手里摇着一把白纸扇子。
高永寿绕她一圈,看了又看,笑道:“公主,你穿男装比女装潇洒多了。”
徽媞道:“废话!你穿女装肯定也比穿男装妩媚得多,是不是这个理儿,高小姐?”
一帮内侍笑得前仰后合。高永寿袖子一甩走开,愤然道:“说不过你!”
快到午门前,高永寿跑到她身边,献策:“公主,你要不要躲在我们后面?”
徽媞道:“我躲什么?量他也不认识我。”
她撑开折扇,大摇大摆走在前面。一帮内侍低头哈腰跟在后面。守卫问了两句话,要了凭证后,他们就畅通无阻地过去了。
徽媞不由得郁闷,咕哝道:“早知道这么简单,当日也不白受那个苦。”
忽地想起其他,心头像投了石子的湖面一样,泛起一层涟漪,这身体的微颤让她既觉陌生又觉酸甜。
出了午门,她感觉天更蓝更高了,兴奋得在原地转了一圈。
“我迟早要离开这个地儿!”不知道从哪里跑出一声呐喊,回荡在她耳边。她精神一震,对未来又产生了美好的渴望。
穿行在热闹的集市,徽媞贪婪地打量四周。慢慢地她发现了一个十分有趣的现象。
“京城人民真是爱俏,男男女女都穿得鲜艳,你看那卖包子的都穿着丝绸,还有酒楼门口那个商人,脚上竟然踩着黄色缎子鞋,真是胆大妄为。”她跟高永寿嘀嘀咕咕。
高永寿本来还没发现,一听她说,惊奇道:“还真是!”
葛九思徐徐笑道:“万历年间就如此了。高祖对庶民装扮定的严苛,只准穿素色布衣,不过万历皇爷为了收花绢税,就把那些祖制全改了。”
徽媞点头:“这倒是好。”
一群人出大明门,到了棋盘街,这是京城最繁华最热闹的所在,五湖四海的商人齐聚于此,卖什么的都有。他们先去了最常去的“静斋”,一家小而雅致的书店,给皇后买了书。徽媞瞅了一圈,见都是正经书,了无趣味。出门是一条喧嚷的街道,短短一路行去,她看到了规模不等大约十几家书店,不由诧异。在她要求下,他们进了一家两层楼高的,客人较多的书店。
“这里面的种类好像多一些。”她说着,随手从架上抽下一本书,封面香艳,她扫了一眼,白花花的全是肉体。
还未看清,书上已罩了只白皙修长的手。
葛九思抓起书,放回了架上。
徽媞满眼好奇,“什么书?”
高永寿凑过来,像说洪水猛兽一样,说:“公主,他说那是艳。情小说,不能看的。”
徽媞退后一步,看着面前宽有九尺高有九尺的书架,惊叹:“这些都是?”
葛九思道:“可能。”
真是一个放荡的时代!徽媞再次惊叹。
“这种书怎么能公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卖?”她皱眉。
葛九思和高永寿一起点头。
“应该私底下偷偷卖。”她压低声音说,调皮地笑起来。
高永寿嘿嘿笑道:“我也这样觉得。”
葛九思呆住,公主看起来冷傲,没想到这么平易近人。
徽媞笑完,恢复了正经,“朝廷为什么不禁?”她说着从左边书架上抽出一本发黄的书,觉得很有趣似的,笑个不住,“还有这个,白莲教徐鸿儒的大作,煽动百姓叛乱的。这世道真荒唐,这种书也能拿来卖?”
“因为他给了钱。”葛九思道,“这书店,还有前面那十几家,都是皇家开办的,万历皇爷吩下过旨,只要给钱,什么都印。”
徽媞目瞪口呆,皇祖不愧是张居正的徒弟,坚决贯彻了张师傅的敛财原则:要钱不要脸。
出了门,徽媞两手交叉,环过头顶,按压着后脑勺,叹道:“我就不明白了,万历时期也算是尧舜之世,为何国库这么穷?”
内侍们左顾右盼,没有人接话。葛九思沉吟一会儿,道:“大概是因为商税太低了吧。”
徽媞道:“商税多少?”
“三十税一。”
徽媞喃喃道:“三十两收一两,三百两收十两,再加上偷税漏税,确实够低的。高祖也不该定什么祖制,还要求子孙不能更改,明初跟现在能比吗?这下好了,把这伙人都惯坏了,如今要跟他们加税,非造反不可。”
葛九思道:“商人没那么胆大,除非有官员给他们撑腰,这也是当今陛下的难处。”
徽媞瞥他一眼:“你懂的倒多。”
葛九思缓缓道:“难道在公主的眼里,我们这样的人都是一无所知的吗?”
徽媞被他看穿心思,一下子红了脸,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没这样说……宦官也是人。”
说着,不禁为自己的狭隘和偏见感到羞愧,侧身转向路边小摊,装作看泥人,一边拿手扇风。
突然,身后传来铺天盖地的哭声。众人诧异回头,见那正阳门里蜂拥而出潮水般的人流,团团围住缇骑押解的囚车号哭,将道路挤得水泄不通。囚车行进缓慢,车上押解之人脖子戴枷,手脚皆被镣铐锁住。标准的阶下囚待遇。然而其人昂首挺胸,一身凛然正气。
虽然他官服已脱,官帽已摘,披头散发。虽然只有一面之缘,而今也已过去四五年。但是徽媞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杨涟!”她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呼。
这猛虎般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