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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害了公主,”天启狠厉地盯住柳湘,“朕岂能饶她!?”
“难道没有皇兄的责任吗?”
“什么?”
“难道公主的夭折没有皇兄的错吗?是皇兄识人不清,非要托她照顾。皇兄也要为女儿的夭亡负一半责任!”
徽媞的话像一个重锤,砸到天启身上,他退后两步,手无力地垂下。
魏忠贤跑来跪在他脚下,哭道:“都是老奴的错,老奴该死!”
天启垂下眼皮,厌恶地瞥着他,咬牙切齿地吐出一句低语:“你早就该死了!”
魏忠贤垂泪道:“是老奴出的馊主意,害了小公主,万岁要杀就杀我吧,我的命不值钱,但请万岁饶娘娘一死。”
除了成妃令人断肠的哭声,别的什么天启都听不到。他再次举起剑,冷冷对徽媞说:“让开!”
在他六亲不认的目光下,徽媞也不由胆寒。忽然,她的手被一双发抖的冰凉小手握住,接着她听见柳湘带着哭腔却毫不畏惧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陛下,你不能杀我。我怀孕了,我有你的孩子了,你不能杀我……”
她扭过头,见柳湘昂着头顽强不屈地看着天启,泪水冲刷着一张清丽小脸。
一室惊愣。张嫣微微张口,发出一声叹息。魏忠贤喜极而泣,拿袖子擦拭眼睛。天启睁大眼睛,呆滞地看着柳湘。他又一次觉得,老天在戏弄他。老天总是在生孩子这事儿上戏弄他。该生的不能生,不该生的可劲儿生,生了又死,死了又生,还有最最可笑的怀了不能生。
算一算,他已经亲手送走四个孩子了。种种伤痛他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上天总是给他一个惊喜,再把这惊喜无情地夺走。他受不了这种打击了。
他的手再一次无力地垂下,喃喃着问:“什么?”
“我怀孕了,陛下!”柳湘大声宣告完,突然从徽媞身后起来,冲到他面前跪下,抱住他的腿,声泪俱下地乞求,“看在孩子的份上,饶我一命吧。”
天启木然不动,低低道:“你可知欺君是什么罪?”
柳湘抱着置之死地而后生的信念,冲御医大喊:“御医,你过来看看。”
御医连滚带爬地过来,顾不得其他,将手搭上柳湘的手腕把脉。柳湘直勾勾地盯着他,目光里带着强烈的渴望。她的命运,在此一举啊。
御医放下手,面向皇帝,激动地叫起来,“陛下,大喜啊,容妃娘娘是喜脉!”
柳湘捂脸哭出声来。
天启看着虚空,道:“等李清和回来,确认过后,方饶你不死。”
他甩开柳湘,最后看了一眼成妃母女,黯然出了暖阁。
傍晚公主入殓时,李清和回了来,确认容妃已怀有身孕两个月,同时也断定成妃感染了瘟疫,必须隔离。成妃闻此噩耗,神色平静,目送公主棺柩被抬出宫外后,一言不发地回了自己宫里。张嫣看着她瘦削的背影,心揪成一团。是史书曲笔隐瞒,还是她孤陋寡闻,还有比天启朝更阴暗的后宫吗?
她问李清和,药方什么时候能研制出来?李清和说,快了。他也的确不负众望,三天后即拿出药方,病人服用后,颇有成效。
不过还是没来得及,三天后的夜里,约莫掌灯时分,永宁宫里的人哭着来报,给成妃娘娘送饭时,发现她安静地躺在床上,已经没气了。有宫女曾目睹她把饭食泼出窗外,累劝不听,应该是绝食而死。
这个冬天让人感觉是如此地煎熬,仿佛永远的冰天雪地,仿佛时间静止在这年冬天。慢吞吞的日子里,张嫣的生活像陷入了沼泽一样无力。每天晚上,她都会到偏殿里,坐在床边陪吴敏仪说话。
我走了,谁来陪你呢?望着她百合花一样的脸庞,吴敏仪的眼睛里总是噙满泪水。
皇宫里的宫女独自花开花落,终有凋零的时候。每年年末,内廷衙门总要从北直隶地面选进来一批几岁到十来岁不等的小女孩充实宫廷。最出色的,自然是留在乾清宫。天启看完今天的奏折,心里烦闷,步出殿外,看白雪覆盖下的紫禁城。
高第上书说,孙承宗虚报五万士兵人数,吃空额。他当然不相信孙先生会做出这种事,不过还是要去信问一问的。想到这些,他心里更是愁闷,高第不中用啊。但又能如何?没人愿意去辽东。大明王朝的官员都是一帮拿钱不干事的混账!
十几个年幼的女孩拘谨地站在乾清宫前,穿着寒酸,迎风发抖。葛九思一一从她们面前走过,若有所思地观察。
天启扬起头,粗略地扫过她们。忽然,他看到一张似曾相似的面孔。那是个八九岁左右的女孩,穿着青布棉袄,看着木呆呆的。
“你,出来。”魏忠贤指着那女孩,和颜悦色地说。
女孩木不吭声地站了出来。
魏忠贤挠着下巴自言自语:“咋看着有些面熟啊?你哪的人?”
女孩翻起眼皮瞧了他一眼,一点也不怯生地开口:“魏公公,我是王福的女儿,就是曾跟您兄长一块做工的王福。您以前老找我爷爷借银子去赌钱,不知道您还记得不记得?”
天启不禁笑了笑。魏忠贤身后的几个小内侍也都掩口,相互挤眉弄眼。
魏忠贤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提高嗓门道:“那些银子我都还了,你爷爷没死前,我每年都到你们年拜年呢。行了,丫头,我想起来你是谁了,叫依依是吧?你怎么也进宫了,正好,知道容妃娘娘是谁吧?你们高阳县一枝花,除了西李娘娘,就数她最美了。她见了肯定高兴,你就到她宫里伺候吧。”
女孩正要拜谢,忽听一道年轻温和的声音说:“等等。”
她扭头看去,见一个穿黄袍的少年走了过来,一笑嘴边有个小梨涡。她睁大眼睛,嘴巴张了张,诧异道:“你不是那个皇上吗?”
“大胆!”一旁太监训斥她。她忙把头垂下。
“无妨。”天启摆摆手,温和地说,“依依,你怎么进宫来了?”
依依道:“我娘死了,我舅母就把我送进宫里来了。”
“哦。”天启微叹一声,接着说,“容妃那里你不要去了,她对下人不好。我送你去一个仁慈的主子那儿。她不常笑,你要是每天都把她逗得开心,我叫他们给你十倍的俸禄。如何?”
依依挠着后脑勺苦恼地说:“我又不是耍猴的,怎么逗人笑?恐怕我做不来。”
天启哈哈笑道:“你只管去就行,她应该喜欢你这样的。”
张嫣见了依依,又惊又喜,拉着她的手问长问短。听说她母亲死了,舅母苛待人,不禁唏嘘感叹,柔声对她说:“今后在我这里,没人敢欺负你。”
十二月十五日的早上,飘了一夜的大雪依旧未停。顺天府衙门口,两三个差役手持扫把闷头扫雪,很快扫出一条路来。街道两旁的住户吃过早饭后,三三两两地聚拢过来,议论今天要审理的案子,一个奸淫未遂的案子,于三天前的夜晚发生在高坡胡同朱家卖油铺后面的废弃屋子里。
“听说是宝善酒楼家的相公,才十六七岁,就做出这等伤风败俗的事儿,家教欠缺啊。”
“不是说他们上头有人吗?怎么闹到对薄公堂?”
“马大人是清官,好官,犯在他手里,你就是找天王老子也没用。何况这郁家相公奸的不是别人,是这衙门里当差的朱重娘子。那朱重是个火爆脾气,也恰恰好,那天晚上该他巡夜,听见铺子后有声音,以为家中闹贼,跟过去一看,原来老婆被人盗了!当场把郁家哥儿打了个稀巴烂。”
人群里七嘴八舌发出议论,一身便装的顾显听了,微微一笑。他再次朝飘雪的街道看了看,还不见公主身影,便走到角落里看着公堂。
击鼓过后,两排衙役以棍击地,口呼“威武”。一身孔雀官服的马士英走了出来,面容严正,长髯飘飘,威风八面坐定后,执板拍案:“带犯人!”
郁公孙两眼乌青,衣衫破烂,依旧,在寒冬腊月里摇着一把白纸扇大摇大摆地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两个畏畏缩缩的差役,都是他家里打点过的。看他样子,不像是犯人上公堂,倒像是公子哥巡视妓院。
不过,若仔细观察,看以看出他两条腿挪动得极其僵硬,想必在牢里这两天,朱重没少“照顾”他。
美男子就是美男子,即便被打成猪头,摆着一张酷脸,也叫衙门口的各年龄妇人看得春心萌动,母爱泛滥。男的也啧啧赞叹。
被告郁公孙招摇一圈,走到厅堂中央,玉树临风地站立。旁边是跪着的原告朱重,头发稀疏,脸上坑坑洼洼,跟他一对比,简直癞蛤蟆遇上天鹅。在场的女人顿时同情起朱家娘子,同时也深深怀疑起“奸淫”一案的真实性来。
鉴于马士英软硬不吃,加上舆论影响不好,郁家只来了几个下人,等着待会审完案后领人回去。
案子审起来很简单,因为郁公孙供认不讳。不过他可不承认什么奸淫。
“我们是,”他眉头一挑,无限风流地说,“两情相悦。”
“呸!”朱重唾他一口唾沫,跳起来就要揍他,“那是我老婆,你他娘竟敢说这话!”
差役拉住激动的他。
公孙环视公堂一圈,悠悠地说:“诸位,难道你们看到一块好羊肉落到狗嘴里,能忍心不施以援助之手?”
围在门口的男子无不心领神会,爆发出一阵狂笑。
☆、搬家
马士英面色不变,声音依旧平缓威严:“你既承认,依《大明律》,本该监禁三天,打一百板子,姑念你认错态度诚恳,打三十板子放了!”
说罢,扔下一个令牌。
两边衙役无比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要替兄弟报仇。
“且慢!”郁公孙高高举起折扇。
“犯人还有何话要说?”马士英问。
公孙从怀里摸出一封粉色笺纸,轻蔑地看了朱重一眼,朗声对堂上老爷说:“这是孙氏约我的信函,既然你情我愿,如何算是奸淫良家妇女?”
门口一阵喧哗,朱重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怒指公孙:“你一派胡言!”又慌慌地跪下泣道:“老爷,我家娘子大字不识一个,平时找钱算账还是小的手把手交的,何曾握过笔、沾过墨?这定是他为了脱罪伪造的证据。”
公孙抖开信,睁大眼睛道:“这上面都写了,朱家油铺小娘子,莫非你有两个娘子?”
马士英道:“呈上来。”
衙役呈上。马士英展开一看,上写:“妾身乃朱家油铺孙氏,慕君高姿,寤寐思服,愿与君良宵共度,以解相思之情。若有意,请于三日晚子时到铺后仓房一见。”
写得浅白,大胆,估计怕草包郁公孙看不懂。
“既如此,”马士英放下信,“传孙氏。”
不多久,孙氏扭着一双三寸金莲来到。妇人家没见过世面,又自知理亏,羞赧地把头垂着。她本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