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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琛淡扫了一下沈七,清浅一笑,“恭敬不如从命。”韩琛表面上和风霁月,尔雅儒和,丝毫看不出王爷的高傲架子,反而处处一副礼贤下士的模样,更让很多看他不顺眼的人咬牙切齿。
只是他看这光艳动天下的沈七也不过如此而已。
沈七迟迟不出,处处摆着主人的高傲架子本就不为他所喜,更何况言行还如此幼稚。他观沈七,的确是光艳动天下,这五字到名副其实。在皇室,他见过不少倾城倾国的美人,可都比不上眼前这女子的三分。她缓缓行来,不用华丽的衣饰,不用豪华的排场,她本身就能把全场都烘托得仿佛不是人间,而是到了瑶池,见到了天帝的公主一般。尽管韩琛对沈七的迟到有所不喜,但也不能否认在初看她的那一瞬间,也有些恍惚。
不过看她之后的言行,却不过尔尔。马毬从北胡(华朝人将华朝西北四个少数民族部落统称北胡)传入中原,本是血性男儿驰骋马场之战,中原人将它改造为平日悠闲做乐之事,妇孺皆能嬉戏,而摒弃那男子尚武之原髓,韩琛一向都不喜欢这种风气。更何况在沈七的眼中,这得胜的男子不过只值她们这些乱世里只知寻欢作乐的妇孺一幅诗文,扬文抑武在这内忧外患的时候,最是不该,所以他并不喜欢沈七这种人。
何况沈七还给了他一个下马威,说他兰陵王不过是远客,将他同兰陵人分化开来,让他和这里的人立于两个立场,并不是韩琛想看到的局面。他要的是将兰陵收入囊中,成为他作战的大后方。
毬场上两队各十人的队伍已经列好,沈七递了递眼色,下面的奴仆立即奏起华十部乐中的《龟兹乐》,击鼓助威,观者开始欢呼呐喊。韩琛并没有上场,他虽然在笑,心里却在皱眉头,这一场马毬搞得花里胡哨,真是只有处于兰陵这种偏安之城不识人间疾苦的人才搞得出来。
场中二十人开始你争我多,两队分守南北二场,各场立桓置板,板下开孔为门,加网而为囊,能夺得鞠击入网囊者得一筹,看双方击球入囊多寡决胜负。在场为兰陵子弟呐喊助威者喊声震天,他们完全瞧不上西华那边来的人,总觉得他们才是土包子,没见过兰陵的富庶。况且兰陵子弟无事就浸淫此技,与其说是比赛,不如说是炫耀,每个人都在摆各种高难度的骑马动作,引得在场女子的注意和欢呼。
只不过震天的助威声和花里胡哨的表演技巧都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帮助,已经过了半个时辰,场里还是不分胜负,兰陵王带来的一支队伍游刃有余,却不急着进攻,每个人色如平常,只队长偶尔瞥向韩琛,等他指示,并不敢赢过兰陵子弟兵,都知道主上是要笼络人心,所以每入一个球,反而还要给对方制造机会,让他们也胜一筹。
不过当局者迷,那些兰陵子弟自己却看不到自己的处境,反而极尽奚落兰陵王队的懦弱。最后韩琛出声叫停。“如此比下去,不知何时才能分出胜负。孤愿以四敌十,再决胜负,不知诸位意下如何?”韩琛终于开口,他心情不错,看来兰陵人还是热血奋勇,崇敬的是胜利者,他观察良久,才出此招。
沈七的眼睛开始往韩琛的身上转,此间她是主人,兰陵王居然不问她的意见,转而询问各方,可见并没有将自己放在眼里,这于男子里驰骋已久无往不利的沈七来说是一件格外新鲜的事情。不过她意外韩琛的托大,尽管今日那些兰陵人有些骄矜,顾着炫耀,可是她却知道若拼起实力来,他们并不弱,这些人都是沈七特地安排上场的,自然都不是弱者,等的本就是给兰陵王这个外来者一个下马威。
不过韩琛这一番托大,惹怒了不少人,觉得他是瞧不起兰陵人,场中的队员开始激愤。队长向沈七望了望,她点点头。虽然以十胜四有些不光彩,但这兰陵王气焰太嚣张,不打压一下以后实在不好对付。“哥哥,不如你也下场玩一玩吧?”沈七侧身对自己的五哥道,这兰陵城里马毬打得最好的公认的便是沈家五哥沈青秋。
沈青秋点点头,对手既然敢放出那种大话,自然他们也不能轻视对方。沈七也不是那种一味自大的人,她见兰陵王起身,目光往自己这个方向投来,心里一紧,哪知那目光却穿过了她,投在了她的左手后方,仿佛她不过是透明物体一般,又或者不过是恼人的障碍物。沈七知道自己的左后是谁,正是梅若涵。
沈七随着众人的目光回首,就看梅若涵面色绯红,她素来冷冰冰的脸上居然会出现这种羞意,沈七很意外,不过这颜色倒为梅若涵增添了不少容光,在沈七看来都有些迷惑了,更何况他人。兰陵王对着梅若涵,笑了笑,仿佛春风拂碧波,在每个女子的心里都荡起了涟漪。
自在娇莺恰恰啼
沈七看他们一个颠倒了众花,一个倾倒了群英,心里略微不快,将她沈七的光环抢走了不少颜色。不过沈七最气不打一处来的是看到了自己三哥的模样。
沈青夏,素有断袖之癖,家里蓄了不少男宠,沈七虽然不喜欢但也见之不怪,可是今天看自己三哥痴痴的仿佛要流口水的模样,顿时有所不豫。再加上沈青夏的目光太肆无忌惮,让韩琛从不轻易拧的眉头,也闪过一丝阴霾,沈青夏让沈七觉得与有耻焉。她轻轻的晃了晃沈青夏的袖子,“三哥。”
沈青夏才回过神来,“七妹,你要是能得这般的妹夫,为兄能日日看着,便是给你做牛做马都情愿。”
沈七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虽然皇室不兴,但是她沈家却也不能对兰陵王这般无礼。
韩琛在沈七对面不远的地方,也不知道沈青夏的话他听去没有,只见他离席到后方,估计是更衣要亲自上场。
沈七有些期待,而那期待也确实没有落空。在兰陵王队再次出现在赛场上的时候,他们四人的脸上都带着青铜獠牙的面具,虎虎生威,衣服一模一样,倒分不清谁是谁来。这一场的比赛可谓精彩万分,悬念迭出,场中马毬忽掷,月杖争击,两队人马并驱分镳,交臂叠迹。一时间场中的马毬忽高忽低,速度快得惊人,晃得人眼花缭乱,眼看兰陵王队有人即将跌落马背,哪知他却是伏地一击,一击而中,这般在奔驰的马背上几乎胸口贴地的功夫可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一时间场外呐喊助威声不断。有些人甚至开始为兰陵王队呐喊起来。
比赛以一个时辰为限,兰陵子弟队伍里早有人来回奔驰体力耐受不了,而频频换人,兰陵王队却仿佛如有神助,一个个越战越勇,让人对俊美非凡的兰陵王刮目相看。想不到他手下之将如此厉害。由此推及他的主人,恐怕也不是易于之辈。
到兰陵王队一四敌十宣告胜利的时候,场中几乎都沸腾了,场中四人掀开面具,有一人正是兰陵王韩琛,而刚才做出伏地一击的人也正是他,沈七随着众人起身喝彩,眼里看到的只有汗流满面的兰陵王。她想不到一个出着一身臭汗的男人能好看至此,即使到此时,他身上也看不到任何狼狈,有的还是光风霁月的风范,他微微一下,挥了挥手中的球杖,示意胜利,但并没有骄矜,有的不过是辛苦努力得到汇报时的喜悦,沈七几乎有些痴了。
周围的人都忍不住的起身喝彩,一时间掌声不绝,兰陵王的目光往沈七的方向扫来,她看着他眼里并不掩饰的情意,心扑通扑通的快速弹跳,只可惜那目光并不是为她而来。沈七往身边的梅若涵看去,她面色绯红,既有羞涩也有激动和骄傲,仿佛那是她的夫君得胜一般,沈七眸色一寒,转头向钱儿吩咐了两声,也没知会别人就抽身离去。好在周围的人还沉浸在刚才的比赛中,并没太过留意。
“王爷这边请,奴婢已备好了香汤,请王爷沐浴更衣。”沈钱领着韩琛往澄怀园深处走去。
韩琛跟在其后,悠闲的打量澄怀园,高堂遂宇,层台累榭,网户朱缀,即使只是沈家位于城南郊的别院,平日甚少来住,也瑰丽奇华,比起远在安阳的皇家林园,其华丽也有过之而无不及。
“你家主人待客真可谓周到之至了。”韩琛面含微笑,击球之后能梳洗干净自然是一件乐事,所以他并不推辞。
沈钱羞红着脸根本不敢抬眼看韩琛,只怕一不小心魂就飞掉了。
“这园子雅致宣光,不知道是出于哪位大家之手?”韩琛仿佛并没看见钱儿的手足无措,轻声问话。
“是我家七姑娘画的园子图,侯爷让工匠依图所造。”韩琛问的每一句话,钱儿都尽量回答,还生怕有什么遗漏。所以盏茶的功夫,这沈府上上下下她一个小丫头片子能知道的事情都到了韩琛的耳朵里,她还不自觉。
七转八拐之后,韩琛微眯着眼睛看着眼前的一片竹林,隐隐带着雾气,这丫头带着她绕了许久的路至此,真不知是何用意。
“王爷,里面有天然温泉,只是平日主子从不准下人入内,奴婢就在林外等候。”沈钱低头垂手的列于一旁,心里暗想这位兰陵王不仅人至为轩朗俊雅,连脾气都平易近人,肯与她这等丫头说话,丝毫没有架子,让沈钱为自己主子决断暗地喝彩。
韩琛望着眼前竹林里的一条由宽约三尺的竹道,步上去周围修竹茂密,凉风习习,竹道下有里间缓缓流出的清泉,还带着些微热气冒着轻微白烟,真有点儿置身仙林之感,感叹沈七这等豪门千金真是在享乐一事上费尽了心思。
竹道蜿蜒入林深处的一处精致竹楼,此时林外的物事早绝于竹外,竹楼里家具摆件十分简单,一张榻,一柜衣,几盆时鲜花卉,比起外面的富丽堂皇,这竹屋到更让人享受闹中之静的美好。竹楼外,水声渐大,看来是离温泉十分近了。
屋外的景色的确令人吃惊。温泉从与澄怀园相邻的山上引下,顺着竹节制的渠道流到一块巨石顶上的小潭里,在顺着石壁跌落石下丈宽的池子里,温泉引起的白雾在清风里弥漫,时而一阵微大的风吹来,吹开迷雾,池底五色花石可见,尽管处于人造,却更夺天然之韵,白潭青竹,两相辉映,真是人间胜景。
韩琛逐渐走近水潭,伸手“拨开”白雾,眼前的景色让他大吃一惊,随之而来的是一声娇呼,“你怎么在这儿?”
(接上文)
乌丝披肩,檀口微张,冰骨雪肤,令人目眩神迷。沈七□的立在水潭里,水漫过她的腰际,却遮盖不了她的曼妙身姿,一缕秀发恰好垂下遮住了她胸前的红色晶莹,韩琛在初初的惊愕之余,脸上留下的全是似嘲还讽的笑容。
韩琛设想过很多情景,却没想过沈家七姑娘信阳侯沈光耀名满天下的千金居然肯施下美人计来捕捉他。他不知道沈七最后会找什么托词来解释,不过韩琛却能肯定以沈七在沈家的地位绝没有人敢大胆来设计她,所以这个美人阵的主谋恐怕就只有她自己了。
沈七在惊呼之余,迅速从潭边抓了一件薄衫掩在胸前,将身子往水里藏,一身绯红的光芒,将她平素玉色容颜更衬得光辉绝丽,在其他人眼里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