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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氏的心就在嘴里含着,她直瞪瞪地望着书房窗纸上晕黄的灯光,几乎不敢往前走。
还是阎妈妈扶着她,勉强架着走到了书房前面。
那门竟然是虚掩的。葛氏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从门缝里向房中一瞧……只这一眼,葛氏立刻便如中了风一般,两眼向上一翻,瘫坐在了地上。
房间的西墙边设着一张卧榻,四面吊着蝉翼纱的帐子,但见李延和贞娘身上皆不着寸缕,并排躺在帐中。南窗下的书案上只供着一只红烛,烛光摇曳,暧昧不明,越发衬得那帐中影影绰绰,春色无边。
阎妈妈向来不苟言笑的一个人,此时脸上也不禁飞起两朵红云,连忙奋力将葛氏搀了起来,低低地急声道:“太太且先别着急,这……您快先拿个主意,眼下可怎么办?”
葛氏面如白纸,眼前金星乱冒,失去血色的嘴唇不住地哆嗦着;她一手痉挛地捂住胸口,另一手指着房内,拼尽全力地咬牙道:“快……快把两个小畜生给我打起来,让他们快穿好衣服……只怕……马上就要来人了……”
话音未落,便听院外有人笑道:‘五妹就是那么促狭,巴巴地叫人去请了父亲和李夫人来,又不说是为什么,还非得到我这院子里来……”
一边说,便听一串脚步声由远而近而来,说话的正是品南。
再遮掩已经来不及了。葛氏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喉头一阵甜腥,便吐出一口血来。
阎妈妈吓得大叫了一声“太太”,连忙席地而坐,让葛氏靠在自己的肩头上歇息;又记挂着房中的那两个人,只急得满头大汗,不知该如何是好。
而曾雪槐,李夫人,和品南已经说笑着走了进来。
曾雪槐一眼瞅见坐在书房门前的葛氏主仆两个,吃惊地瞪大了眼睛,骇问道:“你们俩……坐在那地上做什么?屋里是谁?”
葛氏顾不上头晕目眩,勉强扶着阎妈妈站起身来,强挣扎着伸开两臂挡在门前,语无伦次地向着曾雪槐哭道:“老爷,贞娘糊涂,干了傻事……求老爷念她年少无知,就饶了她这次吧……”
曾雪槐听得一头雾水,狐疑地走过来,将葛氏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皱眉道:“大过节地这是唱得哪一出?”说着,便要推开她进屋。
葛氏抵死不让,死死拉住曾雪槐的袍袖,惊恐地颤声道:“不不,老爷不能进去老爷一进屋只怕立刻就会把贞娘打死了除非您先答应妾身原谅贞娘……”
曾雪槐只得退后一步,强压住心里的火气,皱眉低声道:“李夫人也在这里呢瞧瞧你的样子,哪里象个朝廷命官的夫人?你到底在搞什么鬼?是贞娘特意让人去请我到品南书房来的……”
李夫人也是大惑不解,又不好细问,只得也上前笑道:“是啊,五姑娘也特特地派了人去请我,说是让我立刻就到呢五姑娘……她人呢?没在书房?”
葛氏看见李夫人,眼中的怒火便如两把飞刀般直射了过去,咬牙恨道:“你养的好儿子你儿子把我的贞娘害了,你还在这里没事人一样么?我只跟你算帐”
话音才落,便听宝珠那温柔淳厚的声音在院外道:“老太太来啦”
第一百一十二章 真戏假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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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二章 真戏假做
曾老太太在宝珠和宝翠的搀扶下,颤巍巍进了重华阁,一路走到书房外面,用凌厉的眼神将在场几个人一一扫视了一遍,又见葛氏如门神一般死死守住房门,脸上是面如死灰的惊恐,心里已经明白了七八分。
“李家三郎和贞娘在里头是不是?”她的嗓音沉郁而苍老,如同锋利的刀片划过在场每个人的耳膜,又象一记重拳砸在众人的心尖上。
葛氏只呜呜咽咽地叫了一声“老太太”,便两手捂住脸哽咽了起来。
曾雪槐愣怔了一下,瞅了瞅葛氏,又望一眼紧闭的书房门,一颗心忽然紧缩成一团。
他两手死死捏成了拳头,一言不发地将葛氏推到一旁,就要一脚踹进门去。
“老大不可莽撞,你是个做爹的人”曾老太太面凝寒霜,紧咬着牙关低喝道,继而抬眼向四下里一扫,除了自己两个丫头,就只有阎妈妈一个人可以用了。
“刘志远家的进去收拾一下屋子,宝珠宝翠去把大门关上”,她沉声吩咐着,又把目光转向了李夫人,脸上一丝笑模样也没有,冷声道:“我自来看着你家三郎是个好孩子,没想到却这样无耻再过半个月他就要跟我们六丫头定亲了,在这当口却干出这样下作的事我想请问李夫人,你要怎么跟我们曾家交待?”
李夫人完全懵了。
她原本坐在家里正盘算着内宅帐目,忽见曾家来了一个丫头,心急火燎地请她立刻就过府一趟,说“我们五姑娘请您马上就去,有大事跟您说,一点耽搁不得”。
李夫人心里诧异,不知道那素日不着调的曾家五小姐会有什么“大事”,虽然心中腹诽,却又不好推脱,只得上了车往曾府来了。
及至进了门,那小丫头却又不把她往内宅领,反而引到二门里一处院落前,李夫人越发诧异了,忙问:“这里不是你家少爷们的院子吗?带我到这来做什么?”
那小丫头也说不清,只道:“我们姑娘就是这么吩咐的,奴婢也不晓得,夫人进去就知道了”。
李夫人无法,疑疑惑惑地正要迈步进去,忽见曾雪槐和曾品南父子两个也说说笑笑来了,连忙迎上去两相见过。曾雪槐却未多想,只皱眉笑道:“我那五丫头素日行事没个准星儿,她也让人去叫我了,说什么送我一份“五月节大礼”,让我立时就过来……竟然把李夫人也叫来了?不知道这丫头在捣什么鬼。走,进门一瞧便知。”
李夫人尽管心中越发诧异,却是死都没想到贞娘送给她们的竟是这样一份“大礼”
此时虽未瞧见房中的情形,但从葛氏主仆的神态话语中便已推断出发生了什么,当下已如五雷轰顶般惊得差点背过气去,只怔怔地原地站着手足无措,却忽然听见曾老太太一句“你儿子作出这等下作的事……李夫人打算怎么跟我们曾家交待”的话,不禁浑身一激灵,立刻警醒了过来。
李夫人也是聪明人,焉能听不出这是曾老太太先发制人,意欲让李家来背这个黑锅的主意?若是别的还罢了,这样的事她岂肯应承下来
当下李夫人强自定了定神,往前走了两步,寒着脸道:“老夫人这话有些差了,晚辈不能不乍着胆子辩两句……您也瞧见了,我怎么会这个时候突然到府上来?是因为贵府五小姐派了人去把我专门请到这里来的,我倒想问问是为了什么?况且前院本来就是爷们儿家住的地方,五小姐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难不成是我家延儿把她绑来的不成?我家延儿好端端地给府上送了一回粽子,没想到却闹了这一出,我还想请教曾大人和夫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太难听的话晚辈也不好说出口,毕竟涉及到一个未出阁大姑娘的声誉,可如果老夫人非要指责我家延儿,我们却也不敢背下这黑锅,只好请出两家的族长来,三堂会审,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当着众人都说清楚才好”
葛氏心里自然有数,听了这话便胆战心惊起来,连忙摆手道:“何……何必惊动大家?吵嚷起来对两家都没好处,你们李家就算是男家,也免不了被人在背后戳脊梁骨不是么?”
曾老太太没想到李夫人平时喜眉喜眼的一个人,说出话来也这么厉害,一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品南这时在一旁咳嗽了几声,叹气道:“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再埋怨也没用了,还是快想个办法赶紧把这事平息下来吧,再耽搁一会,只怕里头的姑娘丫头们也起了疑,胡乱传些闲话出去就不好了。”
曾雪槐铁青着脸,咬牙道:“怎么平息?贞娘做出这等下溅事来,把曾家的颜面都丢尽了,还打算活着么?给她一碗毒药灌下去,就都平息了”
一句话把葛氏唬得魂飞魄散,也顾不得李夫人在旁了,双膝一软就跪在了曾雪槐面前,扯着他的袍袖大哭道:“老爷若一定要她的命,不如先把我药死了,我们娘俩到了阴间,也好互相有个依靠”
曾雪槐又是气又是急,掰开她的手,低喝道:“别嚎了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女儿做的丑事啊?”
葛氏连忙住了声,怯怯地收回了手,只是惊恐地瞪着曾雪槐,一边不住地干噎着。
品南淡笑了一声,不急不缓地道:“还是先进去看看妹妹吧,事情总得解决,总站在这里也没用。”
葛氏心里早没了主意,又惦记着贞娘,听了这话便忙忙地点头,连声道:“南哥儿说的是,老爷别尽顾着说气话了,快想个正经主意才是……”
说话间,阎妈妈从房中走了出来,垂着眼皮向众人福了一福,眼观鼻,鼻观口地低声道:“屋子里……已经收拾过了……”
曾雪槐扫了众人一眼,一言不发地当先踢门走了进去。葛氏几个连忙跟在他身上鱼贯进了房。
贞娘身上的衣裳已经穿好了,唯有一头如瀑的黑发还披散着。她端端正正地坐在榻沿上,拿了一把小梳子不慌不忙地梳着头,见到众人进来,并未有一点害怕的样子,唇边反而还露出一丝笑。
她身后蝉翼纱的帐子撩起了一半,挂在帐钩上,李延身上单披了一件外衫,斜倚在床头,头向一边歪着,面色潮红,仍然惺忪未醒的样子。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酒气,夹杂着脂粉香,混合成一种旖旎的味道。
曾雪槐一瞅见面前这风光无限的场面,便觉得血冲头顶,连眼珠子都几乎暴突了出来,抬头望见书案上置着一方端砚,二话不说,上去抓在手里就要朝贞娘砸过去。
那砚台半尺见方,棱角既尖,料又沉,砸在头上简直不可想象。屋里几个女人同声惊叫起来,曾老太太和葛氏一边一个死死抱住他的胳膊,浑身哆嗦着,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品南上前夺下他手中的砚台,沉声道:“父亲也冷静些,旁边就是念北的叠翠轩,他那边还有小丫头和乳母在呢,听见这边吵闹只怕会跑过来。若是背后胡乱议论起来,不但贞娘,就连其他姐妹的闺誉也会跟着受损。我劝父亲息事宁人,和李夫人坐下来好好商议一下接下来的事情是正经。”
葛氏不停地点头,连声道:“是是,南哥儿说的对,老爷也要顾及咱们家的声誉……”
李夫人早怒冲冲地走上前,正眼也不瞧贞娘,只扳住李延的双肩不停地摇晃,口中骂道:
“不争气的小奴才,送一趟粽子就惹出这么桩晦气的事来再过半月就要跟曾六姑娘定亲了,这……这要怎么说?”
曾雪槐之前只是因为连连出了清娘和贞娘两桩事,觉得羞愧难言,心头暴怒,还未来得及想别的;此时忽听李夫人提起了阿离,便如头顶忽然响起了一个炸雷,越发觉得太阳穴上的青筋崩崩直跳,胸口闷得连呼吸都困难了。
“阿离……”他痛苦地自语了一声,吃力地在椅上坐下,喃喃自语道:“这要怎么跟阿离那孩子交待,怎么交待……”
李夫人也是急怒攻心,顺手就从桌上抄起一碗凉茶,兜头泼在了李延脸上,口中骂道:“小奴才快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