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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环,别胡说”阿离抬眸打断了她的话,极快地溜了两个婆子一眼,皱眉道:“瞧你这话说的,倒象是因为两位大娘吃了我一碗肉,就闹得我的伙食被克扣了似的。你这么说,岂不让大娘心里觉得不安?”
“可是……”金环欲言又止,最后只绷着脸拖长了声音道:“姑娘这个只为了别人着想,自己吃亏也不吭声的性子啊,唉……”
两个婆子对视了一眼,脸上的神色已经不安中带出些恼怒来了。
余婆子先向窗外溜了两眼,见没有人,便咬牙啐了一口,道:“我们这等下溅的奴才,原本不配吃肉可六姑娘菩萨一样的好心,却被我们连累了,这上哪儿说理去?”
赵婆子更是气得不行。本来这些粗使婆子素日就没有脸面,挑水劈柴,上夜坐更都是她们,干最苦重的活,拿最低等的月银,伙食最差,偏又在三姨娘这等厉害主子院里当差,素日就没少受气,不过敢怒不敢言罢了。这些婆子们又都是目不识丁,心性狭窄的无知妇人,没事时还惯爱东家长李家短的搬弄是非呢,眼下这事儿偏又扯上了自己,再加上金环在旁又时不时地添油加醋,那久已压抑的怒气登时便找到了出口。
余婆子是个愚顽的,当先便愤愤然道:“六姑娘怎地不找太太说去?再庶出的姑娘那也是正牌的主子再得宠的姨奶奶那也是下人主子姑娘岂是下人能欺负得的?”
阿离便露出一脸的惊惶,连连摆手,示意她噤声,惴惴不安地说道:“大娘快快收声,你这话在我这里说说就罢了,让“别人”听见还了得?我新来乍到的,又没有根基,太太面前哪里有我说话的份儿,算了算了……”边说,边低了头不语,神色黯然。
余婆子直跺脚:“姑娘真是个好性儿的,这么点儿年纪却这样冤屈,我都替姑娘心疼得慌,真真是憋死我啦”
赵婆子相对谨慎些,虽然脸上同样有怒意,却不肯多说什么,只是不声不响地垂手站着。
阿离便捺住话头,转而向她微笑道:“不说这些个了,昨儿那碗红焖羊肉,我瞧着倒挺好,不知大娘尝着怎么样?”
赵婆子忙羞赧地笑道:“哎哟,姑娘赏的好东西,我哪儿舍得吃?偏我们家二狗子那个死球小子,这几日老跟我吵着要肉吃,我都给了他了。死小子一口气全吃光了,连汤都没给我老婆子留半口……”嘴上虽骂着,脸上可是带着笑,十分慈爱的样子。
“这二狗子又是谁呀?”阿离睁大眼睛,好奇地笑问道。
“就是我那小孙子哪可怜他娘死得早,爹又不成器,在府里当着个种花的差使,挣的钱还不够他灌两口黄汤的好在我那小孙子倒是不象他爹,聪明着哪,整天想着读书认字,唉……”提到孙子,赵婆子的话就滔滔不绝地象洪水开了闸,又是高兴又是伤心。
“哎哟,一个男孩子,怎么不好好取个官名?叫二狗子可有多寒碜哪?将来中了举做了官,下马拜印的时候,手底下当差的人跟人提起来,可怎么称呼老爷的名讳呢?”阿离掩着口,笑得眉眼弯弯。
“嗨,瞧姑娘说的,就凭他一个天生的奴才秧子,能有口饱饭吃就不错了,还中举做官呢,姑娘就取笑我们吧”,赵婆子嘴里自嘲着,脸上却笑成了一朵菊花——普天下当老家儿的就没一个会以为自己的孩子成不了大器的心里痒痒地活动起来,因讪讪地笑道:“倒是想给死小子取个响亮的大名呢,可是能指望他爹呀,还是能指望我?咱们两眼一抹黑,大字不识半个的人……”
阿离便温温柔柔地微笑道:“大娘若是不嫌弃,我就替二狗子想个名字可好?”
“啊?哎哟我的姑娘,那敢情好了,那敢情好了”赵婆子先是一怔,继而便连连地向阿离作揖打拱,道谢不迭。
阿离抿着嘴一笑,便命玉凤:“去取我的笔墨来。”
玉凤在一旁早听傻了,听到这里才慌忙应了一声,一溜烟跑去将笔纸搬了过来。
“孩子是姓沈?”阿离一手扶着袖子,执了笔在砚中缓缓地润了润,凝神想了片刻,便在纸上信笔游龙,工工整整写下“沈斌”两个字,指着含笑念给赵婆子听。
“这个“斌”字,左边一个文,右边一个武,合在一起便是文武双全之意。既文武双全了,还愁不能飞黄腾达么?我是觉得寓意还不错的……不知大娘觉得可使得么?”
赵婆子笑得眼睛象两弯月牙,如获至宝般捧着阿离的字,小心翼翼地想地摸摸那字迹,又生怕把字碰坏了,因此反反复复颠颠倒倒地将“沈斌”两个字跟着念了一遍又一遍,只乐得合不拢嘴。
“死小子是哪里修来的福气,竟然也配让主子姑娘给他取名字文武双全呐……听听这名字,啧啧,可有多大气,多响亮”她满嘴里念着佛,只差趴在地上给阿离叩头了,因又扭脸对余婆子由衷地叹道:
“六姑娘这样怜老恤下,又识文断字,又是这样好的性子,这样的容貌,搁在谁家不得是当成宝贝一样捧着宠着?偏生的在这里还得瞧人脸色说句没王法的话,就连我老婆子瞧着,心里都疼得慌真是,哎……”
阿离唇边始终保持着一个若有若无的浅笑,听着赵婆子絮絮叨叨,不予置评。终于,她轻轻地将手中的乌木筷子放下,打了个哈欠,有些疲惫地说道:“收了吧,不吃了。”
两个婆子连忙止住话头,唯唯地向阿离行了礼,这才提着食盒退了出去。
“姑娘这回可把这两位老大娘的心收服啦,尤其是那位赵大娘,瞧她乐的,我看倒是有几分真心……”,金环掩口而笑。
“收服她们有什么用呢?她们又跟主子们说不上话……”玉凤有些不以为然。
“这普天下就没有不可用之人,单看是怎么个用法了”,阿离两手捧着茶碗,焐在手心里缓缓地转动着,微笑道:“我们现在困在这巴掌大的院子里,耳不聪,目不明,两眼一抹黑,诸事不知。如果多出几双耳朵来替咱们打探消息,多出几张嘴来替咱们喊冤,岂不省时省力?”她顿了顿,又笑道:“有时,想做成一件事,亲力亲为并不一定讨巧;借人喉舌,借力打力,反而效果更好。”
第二十二章 隐情
第二十二章 隐情
且说莲心从西偏院出来,径直回了延熹堂。才走到东次间门口,便见堂屋里一个丫头没有,周海媳妇正在里间笑呵呵地在跟葛氏说话。
“才拿对牌往细料库里领了料子,后日开始,针线房里就开始给府里预备过年的新衣了。奴婢瞧着西墙边那口大樟木箱里还收着不少上好的皮筒子,还是那年老候爷夫人差人送来的呢。太太可要拿出来给两位少爷制成皮袍子?白收在那里也可惜了的。今年这天气倒是格外冷……”
葛氏正端坐在炕桌边抄经,听见这话,头也不抬地说道:“咱们家里,没成人的男孩子不准穿皮子,这是老太爷手里定下来的规矩。你没瞧见上回北哥儿不过笼了个狐狸皮的手筒子,老爷的脸立刻就拉长了吗?当着老太太就说了他一句“书没念几句,那纨裤子弟的风气倒学了不少”,若要做一身皮袍子穿,还了得吗?
周海媳妇笑着应了一声“是”,又道:“那就还用铺地锦,“锦上添花”的料子,过年穿着更喜庆。”
葛氏想了想,便有一搭无一搭地漫应道:“南哥儿倒是没事的,已经十五了,论理穿皮的也不算违制。”
周海媳妇便低眉垂首,恭恭敬敬地又应了一个“是”。随即又微笑道:“六姑娘的新衣裳也做好了,太太可要过过目?”
葛氏手上不停,认认真真地伏案抄着经卷,随意道:“做好了就给她送过去就成了,这又当个什么正事儿回我。”
周海媳妇垂着头,顿了一顿,便恭谨地轻声道,“还是太太派个人送去的好,奴婢……得避嫌。”
葛氏终于停下笔,抬眸看了她一眼,云淡风轻地笑道:“这有个什么?偏你这样小心。这都多少年了,你一直这么小心翼翼的,我都替你累得慌。她是她,你是你,主子犯了错,奴才就必要连坐了不成?况且,你本来还是老太太身边的人,与她并无干系,你自己本身还是个受害的人。”
周海媳妇更深的低了头,几欲垂泪,感激地屈膝道:“奴婢多谢太太的恩典,若是旁的人沾上了这样的事,怕是一家子连命都没了。可老太太和太太却一点没有责罚奴婢,还让奴婢照常地在府里当差,奴婢实在是……”
“我才刚不是说了,你也是受害的人他们造孽与你何干?”葛氏搁下笔,在周海媳妇手背上轻轻拍了拍,和颜悦色地低声道:“我也是女人,自然知道你心里的苦……不过话又说回来……”她话锋一转,又有些打趣地微笑道:“倒也算因祸得福吧,否则你和周海又岂能有机会成了一家人?周海对你的好我可是全瞧在眼里了……”
周海媳妇局促地扭了扭身子,嘴里低低了叫了一声“太太……”便飞红着脸低头不语了。
莲心不好再往下听,因放重了脚步,在堂屋里又掀开香炉,丢了一把沉香屑进去,弄出一些响动,这才敛衽进了东次间。
“六姑娘那里一切都好,太太放心吧。”莲心笑着回禀。
“唔……不缺什么吧?”葛氏眼中波澜不兴地扫了莲心一眼,继续低头抄经。
周海媳妇怀里抱着衣裳包袱,熟稔地跟莲心含笑打了个招呼,又屈膝向葛氏行礼,笑道:“那奴婢就去给六姑娘送衣裳去了。”
葛氏漫应了一声,周海媳妇方才缓步退了出去。
这里莲心便走上前,向葛氏低声道:“六姑娘那里果然茶也没有,钱也没有,主仆几个喝的都是白水;屋里四白落地,看着很是寒酸,显见得三姨娘是跟六姑娘卯上了。”
葛氏头也不抬,从鼻子里嗤笑了一声:“她也就这个气量罢了”,又问:“六姑娘呢?可说了什么没有?”
“六姑娘倒是沉稳得很,不急不慌的,照常绣花写字,就象没事人一样。”
“这丫头倒也还算难得,毕竟小小年纪的……”葛氏终于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
“其实要奴婢说呀,六小姐再聪明也终究是个姑娘家,将来总是要出门子的,对太太也没什么相碍的地方,太太何妨多给她几分好颜色?六姑娘若是个感恩的,将来兴许还能对咱们府里,对二少爷有些助益呢?”莲心眼观鼻,鼻观口,小心翼翼地进言。
“现在还看不出来,谁知道她将来是不是真能堪大用?就在三姨娘那里历练历练也是好的”。葛氏的眼光轻飘飘地望向窗外,几不可闻地低低自语了一句,脸上有片刻的沉思之色,继而抬头深深瞅了莲心一眼,笑道:“你倒是肯向着她说话,她给了你多少好处?”
莲心顿时脸色一变,立刻蹲身下去,心惊胆颤地连声道:“奴婢纵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如此啊;何况六姑娘穷成那样,能有什么好处给奴婢呢?太太……”
葛氏抬手止住了她,笑道:“我不过白说了一句,瞧你怎么急成这样了?这一脑门子的汗去倒碗茶来我吃吧。”
莲心连忙应了,心神不宁地转身去外间倒茶。葛氏不错眼珠地望着她婀娜的背影,心里又有了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