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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番话说得很是心平气和,连阿离都微感诧异。贞娘抖抖索索地站起身,擦了一把脸上的泪水,也没说什么,只是垂了眼帘轻声道:“我去看看父亲”,便悄无声息地走了出去。
阿离看着她孤零零的背影,心里颇有些不忍,转头沉声向品南道:“没想到李家三公子跟他父亲一样无耻,利用五姐对他的感情,这样欺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拿光了她的钱,又把她赶回了娘家便是五姐先前有做的不对的地方,在三公子面前,也是小巫见大巫了
品南顿了顿,方慢吞吞道:“和李延有什么关系?他又不知情。他为了躲她,避到京城里去,一去几个月,再回来时,你那傻五姐早把自己的嫁妆折成了现银都交给她公爹了。你也别说李老爷贪得无厌,谁不见钱眼开?既然有人心甘情愿地大笔银子送上来替他还债,傻子才不要呢
他停了一下,又道:“至于说把贞娘扔回娘家不理,我反倒觉得李延完全是出于一片恻隐之心之罢了。他希望贞娘能提出和离,因为他觉得这样过下去对她不公平,他给不了她什么,却又把她捆在身边,觉得很残忍。”
阿离越发无语了,良久,只是徐徐地呼了口气。
……
几日后,曾家上下二十余口人坐上了董自忠为他们准备的几辆马车,离开江宁城,前往了八十里以外的田庄。
从瓦砾堆里翻找出来的箱笼细软不足十一,不过装了两辆车;所剩下的家仆下人更是折损了大半,这一支老弱病残的队伍分乘了五辆四壁透风的破车,咣咣当当地延着龟裂的黄土路,一路向乡下行去。
一路上,但见数不清的断壁残垣,房倒屋塌,一片凄凉的景象。出了城,越发觉得荒芜了,已是春耕时节,两旁大片的农田里却鲜少有农人在忙碌劳作,偶尔在田间看到几个拿着锄头的人,也个个都是一幅麻木呆滞的模样,耪两下地便坐在田埂上发一会呆。阴霾的天空下笼罩着一种颓唐而衰败的气息,经久不散。
品南在两天前已经拜别了父亲,前往京城去了。
他原本想亲自护送着家小先往田庄上安顿好了再走的,但皇帝只轻描淡写地说了句“百姓为大”,便绝了他这念头,只得在一队绿营兵的护送下,即刻便启程进京了。
长青和长白头一天便被派往庄上打前站,曾家的车马第二日傍黑时总算才到了。
据长青说,这是曾家四个庄子里受灾最轻的一个,但眼前的景象还是令阿离等人心中一紧。
一眼望不到头的田地里,如同在江宁城外看到的一样,没有几个人在耕种,显得广袤而荒凉。马车走在寂静的乡间小路上,那得得的马蹄声听起来分外真切。阿离掀起车帘,向两旁田野里望去,越看心里越沉,眉头渐渐地拧在了一起。
玉凤在旁边忧心忡忡地轻声道:“都这时候了,还没开始犁地撒种呢,错过了时节,来年吃什么呀?不会是……人都死绝了吧……”
阿离咬着唇不语,远远地忽然望见地头上有几个人影,来来回回地穿梭忙碌着,不知在做什么呢。
等到马车渐近,那些人早已经瞧见了,便有一个五十来岁的老者慌忙跑了过来,跪倒在路旁,高声道:“小的曾三福,给老爷,太太,并少爷小姐们请安”
其余的人也连忙跟着他跪倒在地上,诚惶诚恐地向上磕了头,齐声请安。
阿离知道之前那老者必是此庄的庄头,便隔着车窗向他点了点头,微笑道:“辛苦了,都起来吧。老爷一路车马劳顿,要马上歇一歇,不知道屋子可都收拾好了没有?”
曾三福垂着手站在车下,脸上露出几分踌躇之色,但仍是毕恭毕敬地回道:“姑娘,咱们庄上的房屋足足震塌了十之六七,就算勉强没倒的,那地基也松了,墙也裂了,实在不敢让主子们住进去。听见主子们要来,小的急得什么似的……那大瓦房一时半会盖不起来,小的们只能先日赶夜赶,先盖出几间土坯房来给主子们将就着住,待过一阵子再重修院落,求老爷和姑娘们恕罪……”
阿离听他这一说,方注意到他们每个人都是满手满脚的泥,拖土坯的筛子就扔在一边,旁边还有一大堆刚刚和好的黄泥就堆在那里,还没开始整形;远处已有几十方土坯已整整齐齐地垒在当地,正在那里晒干呢。
阿离收回目光,温和地向曾三福道:“老庄头辛苦了。只是把种田的伙计们都拉过来打土坯,地里怎么办呢?错过了种地的节气,比住不上房子可厉害多啦。”
曾三福躬着腰,用肮脏的泥手抹了一把额上的汗,连声道:“姑娘说得是可是,总不能让主子们跟我们一样,住个露天的棚子吧?这一早一晚还冷着呢……伙计们死伤了一半还多,实在抽不出人手,小的也是急得满嘴长火泡,只差撞墙了”
第三十章 安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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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安顿
曾三福躬着腰,用肮脏的泥手抹了一把额上的汗,连声道:“姑娘说得是可是,总不能让主子们跟我们一样,住个露天的棚子吧?这一早一晚还冷着呢……伙计们死伤了一半还多,实在抽不出人手,小的也是急得满嘴长火泡,只差撞墙了”
此时天色已晚,曾雪槐已在车上躺了一天,实在是又累又乏了;庸儿也哼哼唧唧地满口嚷累,要下车玩耍。阿离只能稍晚些再和庄头说这些事,先把一家大小安顿下来,因道:“那眼下可有地方住?”
“有,有。那天长青过来传话,说老爷要来,小的们日赶夜赶,先赶着垒出来了五间土坯房,不过地方不富余,姨奶奶们得暂时先合着住,姑娘们也是;而且因为太赶,泥坯还没晒透,屋子里头有些潮湿,不过我已吩咐小子们在屋子里生了火,烤了两天,好歹还算凑和着能遮风挡雨。不过妈妈和大姐儿们眼下只能先委屈着住两天草棚子了,她们的屋子还得等两天……”
曾三福说话的时候,那张满布皱纹的脸上全是谦卑和诚惶诚恐,不住将双手的泥在身上那身肮脏的青布短打上擦着。阿离瞧在眼里,便温和地笑了笑,扶着玉凤走下车,温声道:
“让她们住你们的棚子么?那你们住哪里?不用这样,不是已经有几间泥坯屋子了么?我们一共三十口人还不到,就一起挤着住几日又有什么要紧?都是经历过一场生死的人了,这点委屈还受不得吗?剩下的屋子先别盖了,泥坯也别打了,先紧着把地里的活计赶出来再说吧。眼下是寸金寸光阴,可是万万耽误不得。”
“哎哎”曾三福一边连声答应着,便躬着腰走到曾雪槐那辆车旁,隔着窗子道:“老爷,小的替您赶车,已经到家了……”
一边说着,眼圈已经红了。
曾雪槐命人将车帘撩了起来,隔窗望着曾三福,笑着叹了口气,道:“三福,你这老小子身子骨还这么硬朗,我可是完蛋了。”
曾三福从车窗里看见曾雪槐直挺挺躺在车内,容颜憔悴而消瘦,两边的颊腮都塌陷了,声音越发哽咽起来,抹了把泪,强笑道:
“不怕,等田里忙过了这阵子,小的给老爷打一辆独轮车,到时候天气也暖和了,春暖花开的,小的天天推着老爷到咱们的地头上,鱼塘边看看转转。咱们这里,虽没有城里那些大街大铺子繁华热闹,可是悠闲自在啊,庄稼长出来的时候,满眼的绿,连泥土都是香的。老爷操劳了一辈子,现在……可以松快松快了……”
他虽然脸上笑着,可是脸上却滚滚地淌下泪来。
曾雪槐微笑道:“还是你这老东西会说话,让我听着心里舒坦。不过我都没哭,你哭个什么?走吧走吧,快到屋子里把我卸下来吧,这一路上我浑身的骨头都快颠碎了。”
“好的老爷”,曾三福抹了一把脸,连忙冲身边一个黑黑壮壮的汉子道:“老三,快跑着去告诉你母亲和女人们,就说老爷姑娘们已经到了,叫她们快点杀鸡宰鹅备饭。”
曾雪槐道:“何必麻烦,大灾过后,生计艰难,凑和着吃一口得了。”
曾三福换上一幅笑嘻嘻的样子,忙道:“再难也不缺几只鸡,咱们庄上别的没有,牲口鸡鸭还富余,虽说也砸死了不少,给老爷和姑娘们打打牙祭还是足够的。”
一边说着,便侧身坐在了车上,鞭子一甩,吆喝着马车往宅院那边行去。
其实,原先的大宅院已经损毁得没法看了,曾三福在那旁边百步外又整出一块平地,用篱笆围了,在里头起了几座泥坯房。看上去虽然不怎么体面,却也比草棚子强多了。
“您瞧,得让老爷姑娘们住这种鬼地方,小的心里实在是……”曾三福满脸的惶恐,不停地喃喃说着,一边指挥着自己几个膀大腰圆的儿子把曾雪槐从车上背了下来。
“这已经很好了”曾雪槐和阿离同时笑呵呵地说道。
最大的一间自然是给曾雪槐。床已经铺好了,厚厚的软软的,下面却不是铺的褥子。
阿离掀起最上面的一层看了看,下面是铺着厚厚的稻草。
“老爷和姑娘们来得急,乡下没有干净被褥,婆娘们连夜赶制也没做出那么多来,所以只好……”曾三福下意识地扯着自己的汗巾,局促地低声道。
“铺麦草稻草最好了,冬暖夏凉,又透气,这是好东西啊。”曾雪槐丝毫不以为意,笑嘻嘻地说道:“快把我放上去躺躺。”
几个壮实汉子听了,连忙小心翼翼地将曾雪槐在床上平躺着放好,只听他身下垫的稻草一阵扑簌簌轻响,曾雪槐便满足地轻叹一声:“好,真舒服啊。”
阿离也抿嘴笑,安排了青云玉凤和一个老妈妈,在这屋里打地铺,又去别的屋里安排。
三个姨娘身上都有伤,安排在同一间屋子里睡大通铺,也方便照料,同样留了四个丫头在这屋里打地铺。
自己和弄玉,贞娘,清娘,带着雅娘和庸儿一间,便显得很挤了;五个护院的加上长白一间,长青伺候着念北单独一间;剩的一间给几个粗使的婆子和厨房里两个媳妇。
还有几个丫头安排不下,便跟着庄头娘子到草棚里去挤几天。
念北走到阿离面前,认真地说:“六姐,大家都住得这么挤,凭什么让我住得这么松快?我自己占个屋子,弄得姐姐们屋里都没地方给伺候的丫头们住了,我不要这么特殊。”
阿离微笑着摸了摸他的头,道:“大哥现在去京里了,庸儿又小,离不开人,只剩你一个男孩子了,多宝贝呀,住得略好些也是应该的。”
念北把脖子一梗:“我能吃苦,别把我不成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少爷秧子。”
阿离便敛了笑,道:“倒也不全是额外照顾你……你不自己住,难道要跟姐姐妹妹们一个屋里挤着吗?还是跟护院们一处挤着?那屋里小,想挤也挤不下。”
“我想跟庄头一起住草棚子去”念北挺胸抬头,朗声道:“我很想跟他请教请教田间稼穑的事;而且这样的话,长青就可以和护院们一起去住了,姐姐们也可以分两间屋子,有丫头可以伺候了。”
阿离目光轻柔地望着念北那张还略带稚气的面庞,心中有一块柔软的地方仿佛被轻轻按揉了几下,有些疼,更多的是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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