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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孙婿去书房叙话,她也拉着这个刚出炉的外孙女到内宅,跟媳妇们显摆去了。
虽然芷荇自认是最平常的傅氏嫡传,但终究把「礼」与「理」刻到骨头里去的傅
氏后人。要玩转几个妇人,真是简单容易。而且又长了一张骗人的温润孩儿脸,
言语守礼又风趣,连心有妒恨或存心挑拨的继舅娘,都能让她呼咙过去,只觉得
她亲近可人。
原以为他们是来诉艰难打秋风的,哪知道连根钗子都不肯收。逼急了,只期期艾
艾的说了冯家规矩甚大,就欲言又止,只坚辞不已。
「外婆舅娘如此爱重,芷荇真是有愧。早该来拜见外婆外公和舅舅舅娘…只未出
阁不能轻易出门,出嫁后又…」她无奈的笑笑,「但现在算是分灶了。这才上门
认亲…只望外婆舅娘不嫌我…夫君说我太独了,要多跟人来往才好。」
周太太倒是听出几层意思来。那世家大族冯家长房,居然形同分家的分灶了…谁
理他们啊!那长房除了外孙婿,就出个举人…真是自废臂膀。以前拘着不得出门
,现在都分灶了,外孙女就能自由出门了。这个官家的外孙女,是愿意跟他们多
走动亲近的。
而这个皇帝近臣的外孙婿呢,是个疼娘子的。怕她在家闷坏,带出来走亲戚的。
态度当然亲昵很多,当场就拍定,过些时候践春日,馥春银楼的钱太太要办别春
宴,就要带芷荇去。说到梳妆打扮,几个女人精神都来了,七嘴八舌的,没想到
这样朴素的官家小姐居然颇有见解,很能说在一块儿。直到外孙婿要走了,差人
来三催四请,这些外婆舅娘还舍不得放人。
周太太亲自挽着她出去,低低的说,「是不是刚舅娘们在,所以…悄悄儿的,外
婆与妳些…」
「外婆,不是的。」芷荇羞怯的笑笑,「 …是夫君的意思。来拜望外婆外公,是
要朴素端严些的。真要出门的衣裳首饰,也是有几件。不敢丢外婆脸面的。」
周太太拍了拍她的手,好感又多了几分。这才是真正的官家小姐呢,知礼守分的
。不拿身分压人,给足人脸面。「俸禄都给了那边,你们怎么过?」言语就带点
宠溺的瞋怪。
「我们人口也少,能吃饱穿暖即可,芷荇不重那些。」她脸微红了红。
周太太心知肚明,也跟着一笑,携手而出。那个比女子还漂亮的冷面外孙婿居然
迎上来,又是一揖,看了外孙女一眼。
成亲没多久,还亲热着呢。
却没发现周老爷虽然也是笑着,但眼中出现了深思。
上了马车,三郎和芷荇同时舒了一口气,相对一眼,又笑出来。三郎将芷荇抱到
膝上,皱了皱鼻,「好大一股香粉味儿。」
「还嫌?我都快被熏晕了。」芷荇回头瞪了他一眼。时下妇女尚香,不但敷香粉
戴香囊还在屋里熏香。她都忍了,居然还敢嫌。
三郎暗笑,心底微微荡漾。娘子大概不知道她这样瞪人会有种娇艳的媚态吧?幸
好她是个守礼的…或说很会装。这辈子大约除了他,谁也挨不到她的瞪。
「是,为夫的错。」三郎摩挲着她的手指,自言自语似的,「真不该把妳拖下水
。」
「什么话啊?我是外人?」三郎就这点不好,心细如发,这样太伤,「你跟外祖
父谈得如何?」
「应该是明了了。但凡做大生意的,都有些赌性。那一位还年轻…另一位却是老
了。 」
芷荇点点头,偎在他怀里。她也明白,这天下,并不是只有不待见皇帝的士大夫
。皇帝至今还没有自己的根基,现下是无可奈何…先皇晚年很是暴躁多疑,各皇
子人人自危,到最后落得死得差不多了,还活着几乎是废人,只剩下唯一的选择
。
若有其他选择,这个太后不满意、百官不待见的皇帝大概就要塌台了,说不定连
命都保不住。皇帝没了,三郎大概是第一个被弄死的。
但高傲的士大夫们,却不会去注意四民之末,却潜力无限的商户。
事实上商家南来北往、交易有无,消息最是灵通便利。比起颟顸迟缓的官家,耳
聪目明多了,皇上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不被士大夫联手蒙蔽,抢到先手,才能慢慢
的伸张皇权。
但这等于是跟士大夫阶层和太后对着干,要把商家绑上皇帝这马车,相对应的就
必须付出点什么。
皇上真的能给的,最不伤根本的,就是官爵虚衔。就算他没收钱,士大夫还是会
硬栽个昏君,来个买卖官爵。然后只能祈祷不要来个天灾人祸,不然就会被写得
更难听。
她和三郎就是这个引针穿线的乱臣贼子。三郎起了个头,她得接力去串起商家势
力,帮着皇帝扶持起能与士大夫抗衡的根基。
不用提也知道,她会被抹得多黑。什么祸国殃民、妇女干政…然后顺手胡抹秽乱
宫廷之类的…
这是个提着脑袋的买卖。但已经没有退路。
「两具棺材太孤单了。」三郎慢慢的开口,「我想还是一起,寻把火干净了了。
妳中有我,我中有妳。」他有些歉意的搂紧芷荇,「我是狠心,硬要把妳拖着一
起走。但没了我…皇家饶妳,冯家也不会饶妳…除非妳答应我一定会逃。」
芷荇摇了摇头,「这没什么狠不狠心,本来就该这样。『逃』这种丧气话,甭再
提。谁没能力逃?你不能?我不能?那一位不能?但为什么不逃?就是风骨,就
是顾念家族。即便我是个女子,也得站 ??着死。我不能给死去的母亲蒙羞。」
更不能让历代傅氏嫡传的风骨塌了。
三郎默然无语,只是将她拥得更紧一点。
回到家两个情绪都不太高,未来暧昧难明。前进一步不知道是柳暗花明,还是崖
岸深渊。
但芷荇豁达的天性抬头了,这其实是她与历代傅氏嫡传最大的不同。
傅氏嫡传两百余年,但多半红颜薄命。照理说身负惊世绝艳之博广,又复通透机
智,不应该如此。但所谓慧极必伤,明明知道外面有辽阔的世界,却必须困在深
院这样狭小牢笼,无聊的内宅犄角之争,反而是郁郁而终。
真应了「算尽机关太聪明,反算了卿卿性命。」
芷荇却别开了一种豁达,凡事往好处想,硬要从绝路中找出生机。
「其实我相信我的运气。」她乐观的跟三郎说,「当初谁都争着跟我说这门亲事
不好,事实上却是十二万分之好。瞧,我遇到你。反正也不会更坏了,不如大胆
去做看看。说不定我们会儿孙满堂,白发苍苍还携手相惜。同时闭了眼
眠。」
三郎定定的看她,想到那个捧着白绸倔强着眼神,说她不想沉塘的娇小新娘。
轻轻舔吻着她的手指,三郎嗓音有些沙哑,「妳说得对。」
深院月之二十四
过几天,芷荇打扮得堂皇明艳,带着吉祥如意去了母舅曾家,拜见了休沐中的大
舅和大舅母,端庄郑重,再三致谢,却坐没多久就告辞了。
虽然她送上来的礼端是贵重无比,皆是精致绝伦足以传家的翡翠和阗之类的头面
首饰,大舅母却是忿忿不平。
「老爷和小叔们为她破了脸皮去争,就这么打发了?咱们家哪欠这么点东西?难
道曾家这样门第,让那个外甥婿站上一站还失了身分?太不识礼了!」
「别胡说!」曾家大舅斥责,眼中透出感伤,「这些都是我母亲最爱的首饰,只
是陪嫁给妹妹罢了。」
大舅母犹是要说,却让大舅爷止住了。「这是外甥女聪明之处…说不定是外甥婿
的想法。外甥女不来谢恩,那是情理都站不住脚,毕竟闹得满城皆知。但这到底
是皇上赐婚,不是我们与冯知事郎私下搭上亲戚关系。若是冯知事郎来了,认了
亲,将来参他的本,我是联名不联名呢?未来他出点儿什么事情,真有那么个万
一…这些礼还能说是还给曾家的一点念想,牵连不到曾家。需知伴君如伴虎。」
这跟身为御史的大舅爷还有些话没说,但看夫人松了口气、万般庆幸的模样,也
不欲多言了。
他出身于累代官门,却算是世家子弟中比较明白事理的那些。身在官场不得不随
和些,但不代表他会跟着诸相百官和皇上对着干。
皇上现在才二十六岁,年轻有为。又不是皇宫里养大那种诺诺的守成之君。太后
那些个小心思…他摇了摇头。
所谓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谁知道龙腾之际,朝堂上的腥风血雨会是怎样的程度
。
外甥女这样隐讳的暗示,将曾家撇出来了,已经是最贵重的回谢了。他打定主意
,和两个弟弟通通声气。总之,明哲保身,表面和光同尘可以,但别跟着掺和。
「可为难妳了。」那日三郎回来,见面就说了这句。
「大舅舅懂我的意思了。」芷荇安然的替他更衣,「哪是为难,这是保全。」
舅舅们厚爱于她,能做的就是不管将来如何,首先先保住母家安稳。
但三郎却有些难过,就是跟了他,现在连母家的亲戚都得暂时断了。他对亲情异
常敏感,很知道在芷荇心中,三个舅舅的地位。
「又往坏处想去是不?」芷荇笑,「凡事徐徐图之。总有个轻重缓急…不会永远
阴雨绵绵,晴空万里的日子有得是。」
三郎无奈的淡笑,他的确是比较悲观。但荇儿就算一时丧气,或是发火,总是很
快的过去。然后抬头开开心心、斗志昂扬,像是什么也没能把她难倒。
现在她两三天就会去赴宴,和商户太太们结交,人情往来。旁人能把关系打好不
得罪人就很行了,她却不只这些。总是能从只字片语中撷取有用的情报,摘录下
来。毕竟商家妇不似官家里外不通,有的太太还得帮丈夫打理产业。
但别人也就左耳进右耳出,荇儿就能不动声色的聊出点东西,还能细细整理一份
给他,见解条理分明,非常犀利。
应该是很忙碌才对,但看她好像没什么,家务依旧井井有条,谈笑风生,像是多
个几倍事情也不够她一办似的。
终于有个好借口,可以把她的小书房给锁严了…毕竟她的这些记录是不好传出去
的。
这么精明干练,但对他却有点小迷糊,全无防备。但越了解她,却又诧异。傅氏
到底是用什么规格传女…
莫非是国母?
天气渐渐热了,现在他们闲散改在户外长榻。仰望明星灿月,凉风徐徐。跟前人
都让他们散了,就只是对着脸躺着说些闲话。
「皇上有意把科举改了…家世占四,文才占六。朝上吵得很。」三郎淡淡的说。
「唔,好得很。只是这样还不够吧?」芷荇有些想睡。天热得很,好不容易夜凉
。但吉祥如意午觉都不让她在树下,三郎也不肯让她在户外长榻睡觉。
「哦?」三郎凑近她耳边,轻轻咬她的耳垂。
「别闹…」芷荇推了推,「在外面呢…光这样不够的,还得放宽了家世的甄别,
才能收到远族庶支的心腹。」
三郎伏在芷荇的颈窝笑了起来。
「我说错了?我以为要双管齐下…错了就错了,干嘛笑我?我又不是当官的。」
芷荇委屈了。
他不肯说为什么笑,却去吻她的唇,不让她继续问。
也许真的是国母标准的教养吧?但傅氏传人,事实上也是慕容皇室的血脉。血缘
隔这么远了,想法却很接近。
那个不像样的皇帝,也说了差不多的但书。连「远族庶支」、「双管齐下」这几
个字都一模一样。
贴着她的唇,三郎含糊不清的说,「妳对着我,真是有点儿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