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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君梅生了一个女儿,李家所有人都拿她当宝,尤其是李二憨,韩君梅几欲觉得自己在他那里失了宠。好在,在她寂寞时韩方坐在了她的床头,默默地盯着她。
虽然韩方一直都是默默不语,但韩君梅还是清晰地感觉到了他向她释放的感情,父爱!
“爹爹!”在这个时候,韩君梅喊出了这二十一年来的第一声爹爹,眼中饱含着热泪,声音噎咽几乎不成语句。
韩方的眼中还含着泪,他拍了拍韩君梅的手,替她掖了掖被角,柔声地说:“别在月子里哭,好好地养身体。”
平淡而又朴实的一句话,却胜过千言万语,韩君梅的心结就此打开。
转眼间又是扬春三月,一骑飞马带来了京中的消息,武小妹被周俊幽静起来了。武家夫妇听闻后急冲冲地来找韩君梅,韩君梅怒斥道:“当初我是怎么说来着?让你们别把小妹送去,别把小妹送去,你们不相信!明明看它是个火坑,你们赶着趟地要往里头跳。我让你们给武小妹买两个丫头,你们还推三阻四的,钱给了你们,你们却为了节省银子,放着机俐的不要,专挑又蠢又笨的!要不是我为小妹打算,教她在里面怎么生存,就算她在那大宅子里了你们也未必会知道!……,现在晓得着急了?早干嘛去了?”
“我们,我们这不是没有想到吗?”武大叔夫妻急得都快掉眼泪了,一个劲儿地给韩君梅磕头作揖,向韩君梅求道:“小妹带信来说,那位周王爷对您特别,要不您送个信去?替我们求求情,让周王爷饶过小妹?”
韩君梅气不打一处来,吼道:“亏得你们说得出口,什么叫对我特别?可不干脆说周俊对我旧情难忘?你们想怎么着?把包得漂漂亮亮的送去给周俊,让他对你们女儿好一些?亏得你们说得出口!趁早打消这个念头!”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我们的意思是您与周王爷是旧识,多少有些……”武大婶儿还要解释,却被韩方截了话头,劝道:“弟妹不要再说了。你们说的那个办法不成。正如你们所说,周俊我家小梅有旧怨,小梅出面只会加剧你家闺女在周家糟糕的境况。都是为人父母的,我也不想让你们的女儿有什么不测。”
“那该怎么办啊?”武家夫妇一听没了主意,又急得哭了起来。
韩方怕他们把韩君梅缠得急了,便又劝道:“唯今之计,只有让小妹躲开锋芒,安安静静地在后院里呆着。你们不是说她已经有身子了吗?让她好好地养胎,把孩子保下来是正事。周俊就算再无情也不会不要孩子的,就算为了小孩子周俊的心多少也会分一些给你家闺女!”
这些话倒真是劝住了武家夫妇,他们走了。
“再无情也会不要孩子……,你当初可想过这句话?”武家夫妇走后,韩君梅突然问道。
韩君梅一直侧着头,韩方看不见她的表情,但他知道她一定哭了,带着泪的脸上肯定满是愤恨和恼怒。韩方闭上了眼,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沉沉地与韩君梅说:“我说有过,你会信吗?”
“信!”韩君梅非快地答着,她将眼神与韩方的对上,一字一句地说:“我发过誓,如果有一天能跟你面对面像对父女一般讲话了,你说什么我都信!”
这种语气,是任何形容词都无法形容的,韩方的心随着韩君梅那越来越汹涌的泪水酸涩着,纠结着,悔恨着……
第88 章
春去春又来,时间流逝无息,有如白马过隙,又如积水成潭,恍惚只是一眨眼的功夫,竟然已经过去了五年。韩君梅和李二憨的孩子已经可以互相群殴了,一个个你追我,我打你,哭着、闹着,整天都不停歇。
这是一个美好的春日,暖阳高照,鸟语花香,一座普普通通的农家小院,几只鸡鸭低着头、扑腾着翅膀抢着食儿。鸡屎满院落,有一坨甚至是落在了窗棱上,而窗棱后面的屋子里正传来阵阵地读书声。一个满脸长黑草的粗犷男人,正手执教鞭,瞪着豹子眼扫视着座下的孩童们,箩筐大的脑袋随着孩子们的抑扬顿挫不停地摇晃着,满如江河口的大嘴抿得紧紧地,不时地蠕动两下。
突然,整齐的诵读声中飘出了一缕异常的声音,执教鞭的先生眼睛突地一瞪,教鞭啪地拍在了书案上,育读的声音顿时停止了。
“谁背错了?站出来!”先生的声音洪亮得很,震得孩子们的耳朵滋滋直响。有一个年岁比较大的女孩子怕怕地从位置上站了出来,先生看了他一眼气得跑了过去,拧着他便打了起来,且打且骂:“大傻妞,你好有脸,一个姐姐当起还不如弟弟妹妹们!”
被狠打了两下,那个叫大傻妞的女孩子反而不怕了,抬起头瞪着打她的人大声说道:“达达还不是一样没脸,前天娘亲教我们背诗经,你还不是赶在我后面才背会!”
“哈哈……”
一句话堵得刚刚还威严的“先生”转瞬间便没了气势,惹来一众孩童们的哈哈大笑,甚至有些孩子还起了哄,列举着“先生”的种种糗事!
“先生”又羞又怒,面红耳赤,想要抓住那些起哄最凶的教训一下,却又恨他们太过狡猾,一个个闪得比那山中的猴子还要敏捷,跑得比那兔子还要快!
“你们有种,你们有种怎么不敢跟你们娘比谁背书快?”实在是气极了,“先生”将朝起哄的孩子们挥了挥教鞭,然后将其一扔,气冲冲地说道:“找你们娘去,让她好好收拾你们!”说罢扔下一众吓得捏呆呆的孩子们灰溜溜地逃了。
“娘子,那些小崽子们又欺负我!”粗犷的“先生”一头扎进一个闺房,朝着正坐在窗前绣花的美貌娘子哭喊着!
听见他的声音,那娘子侧过了头,看了他一眼,笑了:“二憨,你越发地没有长进了,一个大男人,让一群孩子整得哭,你以往的英雄气慨都到哪里去了?”
分明是讽刺得让人抓狂的话,却被这温润如水的声音讲出来,听在人的耳里舒服得不行。本来就装可怜的二憨因为这声音越发地变成了一只长毛猫,将箩筐大的脑袋窝在了那美貌娘子的怀里,耳朵贴着娘子腹部突起的那部笑了笑,轻声地说:“这一个生了可真不能再生了,要不然我真的会受不了了的!”
“当初是谁没完没了的?可不是我韩君梅天天巴着你不放!”拧着李二憨的耳朵,韩君梅笑着说着,说完自己的脸也红了。
李二憨的脑袋动了一动,鼻子使劲地在韩君梅的腿上蹭了蹭,委屈极了:“看着你我就忍不住,娘子,你说这可怎么办啊!”
“……”韩君梅没有接李二憨的话,她沉默着,她也被这一年一个地生给生怕了。还有,自从怀上这一胎后,她心里一直莫名的心慌,她总觉得这一胎跟以往的每一胎都有很大的不一样。
“娘子,怎么了?”听不见韩君梅应答,李二憨抬起头来瞧,只见韩君梅神色有异,便有些紧张。
看到李二憨有所察觉,韩君梅连忙掩示地一笑,说:“我也觉得不能生了,这几个实在是闹腾够了!”
“那好,生完这一胎咱就不生了!”李二憨说他听人说过,有一种药在夫妻行房后服下可以避免怀孕。
这种药韩君梅自然知道,只因为李二憨一向喜欢孩子所以没有提过,既然李二憨主动提了,她也就意思一下应了下来。
最近两年,朝廷动静比较大,韩方一直为此寝食难安。虽然他的身体一向很好,但毕竟年纪大了,韩君梅怕他操劳坏了身子常常陪他说话。现在他们与一般父女无异,感情好到不行,如若不是知情人,刹一看去,还真不知道她们父女曾有那么大的鸿沟。
“父亲又在为朝廷的事烦心了?”韩君梅接过韩方手里的小锄头,小心翼翼地为棒子谷除着草。
“唉!”韩方又是以长长的一声叹息开头,他说:“没有想到,今上当年目睹了先帝末期皇子争储的场面,还会重蹈先帝的复辙……。国家哪里经得起这样的折腾!”
“许是今上有自己的考虑吧!”韩君梅给韩方讲了一个故事,故事的主题叫优胜劣汰。
“父亲真是老了,现在要轮到你来教我了!”听完韩君梅的故事,韩方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只是那欣慰中带着一丝苦涩,他用苍凉声音叹息着:“也许这便头狼们的法则,只是苦了普通百姓。”
见父亲依旧在那圈中打转,韩君梅不由得摇了摇头,她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没有用了,只是顺着父亲的话头接下:“父亲既然这般怜惜百姓,那日后就多照抚他们吧。”
“听这语气,好似知道你爹我还有出头之日?”韩方破笑出声,好奇地打量着韩君梅。
韩君梅笑了笑,说:“这不明摆着的吗?依着父亲‘所犯’的罪行,今上竟只判了个流放,而且还流放到女儿这里……,今上不可谓之不用心良苦啊!”
“你听到了什么消息?”韩君梅有此见地,韩方觉得很诧异,只当韩君梅从周俊那里得到消息。
摇了摇头,韩君梅笑了笑,没有说话,只埋头替棒子谷锄着草。
又是一年丰收时节,韩君梅再一次到了临产的时候,整个李家忙成了一团,除了韩君梅维持着表面平静。
一夜深更,韩君梅在痛疼醒来,经过几次经历,她知道是要生了。连忙唤醒李二憨,让他快去烧水、找人。有了上几次的经验,李二憨并不是很着急,不慌不乱地将早已经准备好的东西拿出来,好言安抚了一下韩君梅,这才转身出屋。
韩君梅这一胎,已经是第四胎了,前几胎都很顺利,这一胎大家都没有觉得不妥。所有一切都按步就搬地进行着,只是他们在准备好迎接这个新生的生命到来已经有一天一夜了,这时大家才隐隐约约地觉察出了不对劲。
“二憨,我恐怕是不行了。”韩君梅气若游丝,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但抓着李二憨的手还是很有力气。这力气使李二憨稍微有了些镇定,他强撑着说:“不要这么说话,娘子,你再撑一撑,一定会过去的!”
韩君梅点了点头,将目光投向了外面。
五年多的夫妻生活,使两个人有了默契,李二憨从那眼神读懂了她,他告诉她:“你别着急,按照报信人的语气不像是坏事,咱爹不会有事的。”
“今上突然崩猝,这里面恐怕有大文章,储位之争到底是谁取胜,我们不得而知。我只知道,不管是谁,都不会跟我们一点关系也没有,父亲的荣贬都直接代表着我们一家子的安危。……,二憨!”韩君梅突然加重了握住李二憨手的力度,她瞪着眼望着李二憨急急地说:“答应我,不管遇着什么事,都不要慌,也不要因为难过忘了分寸。你要立即去做准备,找好藏身的地点,至少准备两三个月的食物,带着孩子,和达达娘他们去逃命吧!”
“娘子,现在什么时候了,你还在操心这个!不会有事的,就算有事我也不会让你有事,知道吗?”李二憨被这遗言式的交待吓怕了,他抓住韩君梅的手使劲地说着。
“我知道。但是二憨,咱们可以同生共死,可是孩子不行。”韩君梅说着就掉下了眼泪,急急地喘了一阵,闭上了眼睛,就在李二憨以为她已经死了的时候又睁开了眼,望着李二憨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