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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隔开她的手,退后两步,冷声道:“既是我的人,可是要听我的吩咐的。”
“是。殿下吩咐。”
“很好。羌棋,我只要知道那灰衣人是谁,此刻身在何处?”
“殿下说什么妾身听不明白。”
“可是要我提醒你,上月二十五你身在何处,见了什么人。那人与我交手后难道没有通过盐贩子通知你万事小心?”
闻言,羌棋愣愣的看着我,眼中渐渐浮出泪光,身子摇晃欲倒忙扶住桌沿支撑才堪堪站稳,哽咽道:“殿下早已知晓一切,又何须多此一问呢?”忽而大笑,“羌棋本以为殿下的逢场作戏可以更久些。”
大鱼尚未钓到,这出戏本该演的更长。可是眼下泫汶性命攸关,不得不打乱我部署好的计划,捅破这层窗户纸。
我说:“羌棋,你还是可以选择的。”
她抬起头怔怔的看着我,眼里竟是一汪深情,她摸上我的胸口,问道:“这里有我吗?”
我无言。
她冷笑道:“这里除了那个女人外容不下其他人,殿下做这么多事多半是为了她,她却不领情的和别的男人跑了……”
“够了。”我冷冷的道。
“羌棋不冤,总算也让她尝尝被人抢了男人的滋味,也算对得起我家小姐的恩惠。”
我说:“你要她死?”
“是。”她眼中闪过一抹狠厉,“她不配得到殿下的爱。”
我抓过她的手狠狠道:“你不要逼我。”
她笑道:“殿下想必已经知道那灰衣人的身手,不知若是再加上几名一等一的好手,修涯将军可应付的了?”
使力一掷羌棋跌倒在地,我高高在上冷然道:“机会我已经给过你了,你却不知珍惜。”
说罢对外间道:“小杨,把人带上来。”
一女童手梳着两条麻花辫,手里拿着布玩偶走进来,见了地上的羌棋急急奔过去道:“姐姐,姐姐,你怎么了,是不是坏人欺负你了。”
羌棋惊讶的睁大眼睛看着我,带着鄙夷和恐惧,她说:“你真是为了她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殿下,你可是先前的殿下吗?”
那女童扭头看我,突然跑到我身边挥舞着小拳头打我,道:“坏人,坏人,欺负我姐姐的坏人。”
我低头看着她,眉头一拧。
羌棋急忙奔过来抱住女童,乞求道:“请殿下放过我爹娘和妹妹,错是羌棋一个人犯的。”
我没有感情的说:“路我已经给了,走不走要看你自己的。”
羌棋对女童道:“晴妹,你去找爹娘,姐姐办完事就来找你。”
女童哭着离去,羌棋看着她的背影久久发呆,哭着道:“请殿下代为照顾我的家人。”
我说:“我没说要你的命,你可以和他们一同离开。”
“羌棋做了背叛主公的事,下场必会十分凄惨,若是死,宁愿死在殿下手中。”
时间在流逝,已成刻不容缓之态。我没有时间和精力再顾及他人的死活,我最爱的女子命在垂危。
我说:“好,我答应你。”
那夜的天格外凉。风起,我策马飞奔,风打在脸上火辣辣的疼,直欲冲出泪来。
而当我终于赶到时,那个隐于山林之中的小村落。看到的便是触目惊心的遍地尸体和横流成径的鲜血。战圈内唯一站立的黑衣蒙面人,正像倒在地上的泫汶攻去。然,距离太远,我救不了她……
西风吹老丹枫树(三)
西风吹老丹枫树(三)
阵阵饭香飘来,我缓缓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被一双血管凸显分明的手圈着,倚在修涯的怀里。
修涯的笑声在头上响起,“和我拥抱睡着的女子,你还是第一个。”
话音刚落我的拳头就砸了上去,怒道:“你还抱过别的女人?!”
修涯也不反抗,黑色瞳孔光彩华溢,亮晶晶的看着我,一幅得意的神情。
我意识到自己像个吃醋的小怨妇,瞪了修涯一眼转身欲走。却被修涯自身后拉进怀里,他的下巴抵着我的头,他的手环在我的胸前,他的声音真实而诚恳,他说:“泫汶,忘了你我的过去,如果最初的相遇不是我们的开始,那么就让我们从这一刻重新开始吧。”
我竟有些紧张,握住自己低垂的手,却摸到了腕上的手链,那少了一颗绿松石……
修涯,今生你若不姓修是否会不一样。若是我们最初的相遇便是我们的开始会不会不一样?是的,我利用了你。但,修涯,若我心中不是冰冷彻骨,若我还相信爱情,那么我爱的人只是你。不是浞飏。可惜,你姓修。我死去家人尚不能安息的魂魄日夜纠缠于梦中,轮回百年所承受的屈辱时刻漂浮在脑中,我不能忘记,也忘记不了,我说服不了自己,也掌控不住心中翻腾的仇恨。
修涯圈着我的手紧了紧,道:“怎么不说话?”
我呵呵的笑道:“闻着饭香我都饿了,咱们去看看有什么吃的吧。”
片刻,修涯几乎不可听闻的叹了口气,放开了我,又牵起我的手向外走去。
一老妇端着一盘菜自厨房走出,见了我们热情的笑道:“饭做好了,正想叫你们呢。快,快坐下。”
修涯道:“有劳婶婶了。”
张大婶朴质的脸上微微有些不好意思,冲着厨房喊道:“老头子,他们小两口出来了,你快把米饭端出来。”
“好,马上就来。”
三菜一汤的晚饭,虽说是粗糙简单了些,但依然可以看出主人所花的心思。许是饿了,许是心境变了,这一顿饭份外的香甜。
张大婶给我夹菜,一脸笑容的看着我道:“这姑娘模样真是俊俏,连我这老婆子看得都醉了。”
“可不是,这样的姑娘搁在三十年前我可是想都不敢想。还是小李有福气。”张大叔看着小李(修涯)羡慕的说。
修涯端起茶碗仰头喝干,潇洒沉醉的仿佛杯中是陈年佳酿。
张大婶嗔道:“你个不正经的老东西,搁你身上你有能耐私奔吗?”
张大叔端起烟袋吸了几口,对修涯道:“小李,你们打算往哪走,再往北边就快接近蛮夷的地界了,那里可去不得。”
修涯道:“那里不太平,我们不打算去。暂且避过她家人的追踪再说,天下之大必然有我二人容身之所。”
我家人的追踪?不知修涯对张氏夫妇说的是怎样的故事,但他不如实相告我们的去向却也是为了他们的安全着想。虽有先前并不知情,我还是恭顺的在旁倾听,仿佛已经知晓整个逃亡计划。
夜。静夜。
室内一片凝固住的寂静,黑夜的来临使得我与修涯不得不正视一个问题,只有一张床的事实。
修涯不自然的立在门边,似乎不敢界越半步。我看他,他眼中是从没有过的慌乱和困窘。
他的思想在道德与情感之间较力。而我,却在算计与阴谋之余心生愧疚。
夜色浓重一丝丝蔓延开来,凉风顺过门缝吹进屋内,修涯响亮的打着喷嚏。
我低声道:“要不你过来床上睡吧。”说完立刻低着头不敢看他,双颊微微发热。
修涯走了过来,我没有动。他抱起我把我放到床内侧,转身吹灭了蜡烛,我仰面躺在床上没有动,只手指紧紧的攥着衣角。黑暗中他躺在我身旁,一只手环上我的腰,把我拉近紧贴着他的胸膛。彼此紧张的心跳在静谧的夜中分外清晰。
但,修涯只是轻轻的拍了拍我,在我耳边柔声道:“睡吧。”
我微愣,睁大眼睛呆呆的看着修涯。
他笑,低低的却是满含愉悦的,搂着我的手又紧了紧。在我睡意朦胧时,在我以为他不会再说话时,修涯说:“泫汶,我不能就这样要了你。等我许得起未来,等我们真正安全的时候,你就是我的女人,只能是我的。”
我笑着睡去。
西风吹老丹枫树(四)
西风吹老丹枫树(四)
之后两日是我生命中唯一远离纷扰算计的日子,阳光淡淡的洒在身上,异常温暖,连身上粗布拼接缝制的衣裳都顺眼的很。
修涯笨笨的把锄头当长枪耍,吓得张大婶握着我的手直冒冷汗。
邻家的男孩儿大概四五岁的模样,初次见我愣了半响,哇的一声大哭着跑开。修涯在旁笑开了花,取笑说我长得可以啊,竟然吓哭了小孩。谁知不一会,一大群人便围了过来,一双双闪着光的眼睛打量着我。修涯把我护在身后,一幅如临大敌的样子。我暗自揣测自己难道长了张妖精脸引起民愤了?一妇人走上前笑容可掬道:“姑娘莫怕,咱们粗人不懂礼数。刚才我家孩子哭着跑回家直喊‘神仙姐姐来了’,我们不信就跟来瞅瞅,这一瞧才知世间还有这么俊俏的姑娘,咱也算开了眼。”闻言我与修涯面面相觑,朗声大笑。
当夜色袭来时,我的心莫名的慌乱。即便早已预知这片刻幸福我们不能经营长久,但在接近失去的时候心中难免有些不舍。修涯,谢谢你,这种生活是我前生今世都想要的,即使短暂却也是记忆中值得回想的留念。如果可以,我希望当我挥起仇恨利剑的那一日,对面的人不是你。但,若是我的手上沾满了你修家人的鲜血,你是否放得下你手中的直面我的尖刀?
夜色沉沉压面而来,我在黑暗中睁着双眼茫然无光。身边传来修涯平稳的呼吸声。
脚步声响起,极其轻微的绝非常人听力可闻。来者数人武功不逊色于地杀死士,却以为首一人最高,直到其走到房门前时我才听得出他的脚步声,却是断断续续听不真切。修涯呼吸一顿,轻轻起身,黑暗中握住了随身的赤铁剑。我起了身,无声的看着他。借着朦朦月色彼此脸上流淌着说不清楚的情感。修涯深瞳透着真切坚实,似在无声道:“有我,莫怕。”我笑容潋滟紧紧的握了下他的左手。
夜暗,月色微冷淡淡流泻。门栓被轻轻抬起,门自外推开,两个黑衣人闪了进来,轻声走到床边,一人对着床内侧的身形狠狠的插下了钢刀,却没有听到意料之中血肉撕裂的声音,伸手揭开被子,两个枕头安静的躺在床上。黑衣人一愣,修涯的剑已经凌空扫来,冷光闪过一黑衣人喉间便是一道血痕还不及回身已经断气倒地。另一人眼见中计也不恋战不管同伴死活,挥手掷出一把冷芒,趁着修涯挥剑接挡的空当自门外窜出。
修涯顾及到我并不追赶,冲我道:“短时间内他们未必敢攻进来,但却不是长久之计。”
我道:“若是在拖惊动了张大叔和村民,怕是会殃及无辜。”
修涯点头道:“是,眼下我们也只有放手一搏了。”
“来人武功如何?”
“不弱于地杀。且有位高手在外指挥,听其吐纳声功力不在我之下怕是更胜一筹。”
修涯神情静,峻肃中透着沉定,那是一份面对千军万马仍镇定自若的平静,是久经历练后的一种气势。
我与他十指相握,平静道:“若是没有我你可有把握全身而退?”
修涯不答,目光冷冷的看着我,透着陌生的疏离。
我道:“他们的目标是我,方才那两名黑衣人只有一人动手……”
话未说完修涯的手掩住了我的唇令我止声。他面含愠色冲着我道:“到现在你难道还认为我会扔下你?我能够放开你吗?”
我仰面看着他,前所未有的深情。
修涯动容的看着我,温柔的擦去我脸上的泪珠,道:“我们走吧。有你死亦幸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