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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霆,你醒醒,看看我!”她坐在床沿唤他,俯身轻吻他的脸、他的唇。见他犹 如死尸般无反应,悲伤得不能自抑。
她已走进历史寻他,若不能与他白首到老,教她又怎能再重踏一次历史?
“不要离开我!”她伏在他胸前喃喃,暗自祈祷上苍保佑。如果可以,她愿意代他 赴黄泉,只要他能活下去,她无怨、无悔!
“你不可以死!求求你醒来看看我!”
也不管李霆听不听得见,她叨叨絮絮地对他说了好多话。怕他渴口不断地含水就他 的口喂他喝。怕他疼,又不断地以冰水敷他胸、臂上的伤口。眼哭肿了、泪流干了,倦 极了便和衣躺在他身边捱近他睡去,直到半夜醒来忍不住又抱住他伤心哭泣。
如此衣不解带的连续照顾他三日夜,面对她的仍只是一个昏迷不醒的人。
意识模糊中,李霆一直感觉到身旁有人。虽睁不开眼,仍感受得到被妥善照顾的贴心与关怀。直到三日后的夜里,意识才逐 渐清醒。
“你若有不幸,我又岂能苟活……”
他感觉到水滴落于脸上的湿濡,耳边传来似遥远却又听得真切的女子肝肠寸断哭泣 声。
这女子莫不是死了丈夫,否则何故哭得如此伤心欲绝?吵死人了!
他睁开眼,映入眼帘的却教他大吃一惊,竟是一个瘦弱男子正抱着他哭泣。
“什么人?放肆!”他大喝一声,抬起右手就要往那人击去。
“你醒了?”映桥猛然抬起脸,透过层层的泪雾,眼中闪耀着惊喜的光芒。又是哭 、又是笑的,还忙不迭拭去颊上的泪水。
映桥?李霆拢起两道剑眉,定眼仔细瞧了瞧眼前这个俊俏却难掩娇柔的狂徒。
老天!是映桥!除了身上过大的粗布男装,她哪一点像男人了?
“你来做什么?”他的脸上闪过短暂的温柔,随即又被一片冷然所取代,推开她闭 上眼假寐。
“你还是误会我?”两颗晶莹的泪珠又夺眶而出。她吸了吸鼻子,勉强吞下胸臆间 的委屈,待情绪一缓,便问:“记得在潼关张扬府邸屋顶,我对你说过我家乡的事吗? ”
他默不作声,只是睁开眼盯着床顶牡丹彩绘。而她便当他是默认了。
“那都是真的,因为我来自千年之后。”
映桥说得平静,但听者可不平静。李霆倏地转过头,错愕地凝着她。千年之后?鬼 才相信!
“我说过你最好想个能说服我的理由,可是你竟……”他由错愕转为忿怒,握拳捶 击身侧软榻泄愤。
“骗你是吗?”映桥并不意外,扯开髻上的布巾,泻下如波浪般的长发,望向床上 的他。“若不是早料到你有此反应,你想那天在温泉池为什么我不解释而任你误会?因 为我知道这件事很令人难以置信,就连我自己也很难相信真能闯进这时代寻到你……”
“你最好说清楚!”他不耐烦地说,原本就严厉得吓人的脸庞更显可怕。挣扎着想 坐起身,却为胸口疼痛的伤势而颓然作罢。
他恶狠狠的瞪向她,却在她眼中读到了悲伤,一种很深切的悲伤,这让他的心口一 震,不得不仔细思考她的话。
“如果时空像一条长长的带子,是由许多小片段组成,那么此时的李霆即是千年之 后的哲维。”映桥将目光自他身上抽离,莲步轻移至窗前,倚着窗框凝向窗外那一片黑 。
她的眼光变得幽渺且遥远,淡然地叙说一连串的不可思议。
“我是个大学历史系的学生,两年前遇到我生命中唯一的男人——那时名唤沈哲维 的你。我用整个生命来爱你,可是山难……”再次坠入溢满伤痛的回忆是那么不堪与残 忍,她一度哽咽得无法出声。“他们都说你死了,但我不信!千方百计找到超脱于红尘 外的巫师,将我送到这里寻你……”
映桥将事情的始末源源本本地说了一遍,唯一避开不提的是她与巫师的交换条件。
“你说的可是真话?”他揪住刺痛的心口大大的喘息着。脑中回想起自发现她开始 ,她那怪异的打扮、言行、举止……而她自天上掉下来见到他的第一眼,嘴里叫着的确 是——哲维。一切都由不得他不信……好一个痴情女子,而这一切全因为他?
“伤口疼吗?”映桥奔向床侧,拿出绣帕轻拭他额上的汗珠。
他却一把将她紧紧拥入怀中。
“你是这么的真实,教我如何相信你竟来自千年后?那哲维又与我李霆何干?”他 感受着怀中软玉温香,竟痛苦地嫉妒起她口中的自己——哲维。
被他主动一抱,映桥明白他是相信她了,只是缺乏佐证,让他难以信服罢了。
她破涕为笑的挣脱他,自怀中取出一张她随身带着、跟着她一起来到唐朝的照片。
只见李霆瞠起一双盈满讶异的眼,难以置信的看看她、再看看照片,如此反覆几次 。
连他自己都无法否认照片上的男人不是他。
照片中,西装笔挺的哲维搂着美丽娇柔,身着黑色露肩晚礼服的映桥,站在宾士轿 车前。
“这……”李霆只是瞠大眼、张口结舌。他不懂,这绘像技术怎能如此逼真?不!
这绝非手绘的图像。问题是他和映桥是如何被摄入其中?而这穿着和背景无一不超 脱他的想象。
“这叫照片,用一种叫照相机的机器将快门一按,影像便被摄入其中。是我们那年 代的人们用来纪录生活的一种工具。甚至有一种摄影机拍摄的影像是动态的,所有拍摄 的过程皆可在放映机中活生生呈现……”
李霆精锐的眸光紧盯着手中的照片,直想一探其中玄机,翻转过背面,即看到映桥 题的一行小字:“与哲维摄于八十八学年度期末舞会═西元一九九九年五月二十五”。
“扶我起来!”
映桥依言扶他坐正,同时也看到了他眼底盛满的疑问。
“你敢说,这照片中的人不是你?”
李霆无言。眼前证据充分,他根本找不着反驳的理由。
“我们靠着的这辆宾士就是我在潼关时跟你提过的汽车。我的驾驶技术挺好,却从 未骑过马。”遗憾的是未能拍一架飞机让他瞧瞧。“还有,我们身上穿的是那时晚宴的 正式装扮。”她指了指照片中他俩所穿的衣服。
“你好美!”他失神地喃喃,口气缓和许多。不知不觉的竟嫉妒起照片中的自己来 了,也难怪当初众人见她如此美貌灵秀,论她非仙即魔了。
映桥只是朝他笑了笑,对自己的美丽可是很有自信的哟!不过经由他口中说出,可 要比别人赞她百句来得令她在意。
“你不怪我了吗?”一时忘了他胸口的刀伤往他怀中钻去。又想起之前他是如何醋 翻了,她就不平,抡起粉拳往他胸口一捶。“害人家受了多大的委屈!”
只见李霆脸儿一皱,倒也没说什么,想是自己辜负了她对他的深情,罪有应得。忍 着痛,怜惜地抚着她的长发,意识一时仍无法适应这时空交错的复杂。
“你说你在大学里念书?学的是历史?那么可有对我大唐的记载?”
“当然有,而且记录完整。碰巧我对这朝代有特别的偏爱,毕业论文写的就是唐史 研究,或许就因此而来到这时代吧。”她没有告诉他,除了大唐的盛衰、文治武功及典 章制度外,她尚知晓李桓为夺帝位不惜谋害大皇子李劬、计杀李霆,最后落得自尽的下 场。还有李霆……“那你得将古往今来的历史好好说来我听听了。”他笑着俯下脸看着 怀中一撒起娇来就黏人黏得不得了的麦芽糖。
“不行!”她断然否决他的想法,猛一抬头,猝不及防的撞上他倨傲的下巴,痛叫 一声。
有了现成的未卜先知他岂可放过?李霆摇摇头,不舍地揉着她撞疼的头不解地问: “为何不行?”
“当然不行了,弄乱了历史这可不好。”
这倒也是。李霆想了想,忽地记起他自刚才一直梗在心头的一件事,略微推开她, 认真且严肃的警告:“你会不会凭空消失不见,回自己的时代去?我不许你离开我知道 吗?”那口气除了警告,还有命令。
“想这么多做啥?我爱上你、也爱上了这时代,你想赶我走我都还要犹豫呢!”映 桥笑得勉强,赶紧心虚地兜开这话题,端起桌上苦口的药汁递到他面前。“把药喝了吧 ,身体好得快些。”
“我身强体壮,这点伤算不了什么,哪需要喝药?”逞强的推开面前的药碗,却又 抵不过胸口箭伤带来的剧痛,咬牙压住胸口隐忍着。
他自小即怕吃药,到现在仍是避之惟恐不及。
映桥也不勉强他,只是无视于他圆睁的眼,就着药碗喝上一大口,再趁其不备吻上 他的唇,一点一滴的将苦口药汁送入他口中。
李霆见她如此用心良苦,感动自是难免,向来厌恶的药汁竟也变得甘甜可口。
喂完药汁,李霆可也没放过她,单手紧拥着她又是一个深长的热吻。若不是自己有 伤在身,肯定再要她个三天三夜不出房门。
“映桥!他?哦!我是说我。时空相距千年可有不同?”李霆无意中再瞥到床沿那 张照片,不禁要问。
“没有什么不同呀,你仍是这般体贴关怀,唯一惹人嫌的是千年不变的大男人主义 恶习。”她在他怀中喘息,笑着调侃他。
“哦,是吗?”李霆回她一个不可一世的该死笑容。
映桥的脸蛋埋在他怀中,在他见不到她的表情时笑容瞬间停止,换得一脸黯然。
她在心底偷偷告诉他的是——她是会消失不见,就在他另立妻妾时。
李霆在湘绮别苑调养近半月后,伤势已泰半痊愈,便携映桥回定北王府。
这日正值三月初三,两人共乘一骑途经水滨,沿途桃花含苞未开、人潮处处,更有几名衣着显眼的绿衣黄裙少女结伴春游。这般景况好不热闹,像个强力磁石般吸引映桥目光。
“他们在忙些什么?”她问。
“每年三月三日的水上修跞乃扶除疾病的古俗,到了这日,城郊河岸自是热闹非凡 。”他解释。侧看她的恍惚,不禁问:“怎么了?”
“你相信吗?在我读过的书中,在唐代出土文物中就有三月三日春游的图绘,今天 亲眼所见,你能体会我的心所受的冲击吗?”她仰头问于身后神采奕奕的他。
李霆笑而不答,见她灿若桃花的娇颜,无视于旁人的眼光,冷不防的在她唇上轻点 一吻,这一吻倒立时让映桥回了神。
“人家说的是真的,瞧你没个正经,人这么多也不怕人见笑了!”她羞涩地低头嗔 道,但心里着实像渍了蜜一样的甜。兴致一起,扯了扯他的衣袖央求道:“我们也学学 人家下马走走好吗?你身体刚痊愈,按这习俗总是好的。”
“贪玩了?”他宠溺地望了她一眼,跃下千里驹再抱她下马。也不多言,只是握紧 她的小手随着人群往河岸走去。
其实也不必她说,他似乎早有预谋的带她到这里。
在人潮中的李霆虽是一派悠然自得,然而精锐炯炯的眸光透露着异样的讯息。
映桥不察有异,心情既好奇又兴奋,行过之处点点水滴经人一洒,她便张起小手感 受那细碎的冰凉,仿佛真受了祈福般适意。
“看看你,被洒了一身湿还像个娃儿般贪玩。”他轻责,抬起袖口拭去她脸上的水 珠,手还来不及放下,又被她拉着往各处去。
“你呀!你的缺点就是太老成、缺乏童心,偶尔放纵一下自己有何不可?”她说着 ,即拿下一旁摊子上的毽子巧踢几下,身手倒也利落。
见他颇不以为然,便调皮地将毽子朝他踢去,哪知他的身子一提脚侧朝后一拐,就 将毽子踢飞了出去。
他朝她挑挑眉,那神情仿若在说:你又能耐我何?丢下一锭银子给那摊贩便拉着她 走了。
“你呀!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