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环茵哼道:“守摊的,你是难为人吧?这么短的香,便是将十个灯笼全读一遍都有困难,何况是猜。”
裴靖笑着摇头:“你可太小看你家小姐了。别说这么短,就是再短上一半也是可以的。”
安晴笑睨了裴靖一眼,似是怪他夸口,才同环茵笑道:“你才看出来么?裴靖他都难为过了,我总不好让他放水。小哥,你且点上吧。”说着便去看第一个灯笼。上头赫然写着: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射药材一味。
因笑道:“这个是独活。”
忙看下一个:望而生笑。射五言唐诗一句。
安晴皱皱眉:“望……是‘十五始展眉’吧。”'1'
再下一个:夜半新月挂枝,射一字。
这联耽搁的时间便更久,安晴待沉吟片刻才道:“夜半子时,枝梢为木,新月如钩,这个是‘季’字。”说完也怕时间不够,忙移步下盏,好在余下几个的都十分简单,安晴读过之后便能给出答案,到得最后一盏时,那小小的线香竟还剩一个指肚的高度。
最后一题写道:无边落木萧萧下。射一字。'2'
这题便稍显晦涩了,安晴凝眉片刻,竟突然冷下脸,训斥起守摊人来:“你这谜题做得忒也霸道了!灯谜一道,本应如光风霁月,推窗便可得见,取个心有灵犀的彩头,说出之后,便是猜不中的人也可不假解释便恍然大悟,皆大欢喜。你可倒好,这样七转八弯,还真是故意为难别人,心疼你那盏琉璃小灯了!”
守摊人面有得色,冲安晴拱手道:“夫人要是猜不出,现在认输也是好的。”
安晴重又恢复了笑脸:“猜到了,是个曰字。”
守摊人讶然,挑着眉问她:“夫人刚才不是还……请夫人赐教。”
“这谜题本有两解,若说无边落木萧萧下,以‘蕭’字为本,去边去木,再去了落字的草头,勉強得一个变体的‘聿’字,但却略显得不严谨,和前面九盏灯谜相差甚远,怎样都不像是压轴的水平。而若是按史来讲,宋齐梁陈,齐梁二朝国君都姓萧,萧萧之下便为陈,以‘陳’字为本,去边去木,便得了个曰字。然而这样讲,又太过晦涩,转了无数个弯才能得着个结果。妾方才心里没底,便出言试探,若是小哥听了我那话反驳说并不难,谜底便八成是个聿字,可小哥面有得色,很显然是自恃这谜底艰深,无人能射。于是妾便知道,这谜底究竟是哪个了。”
守摊人听了连声叹服,亲手摘下挂着的琉璃灯,使袖子擦去浮灰后双手递给安晴,又辞了裴靖递来的银子,拱手道:“公子和夫人琴瑟和鸣,站在一起如金童玉女一般,难得的是心思才智都是一等一的了得,当得上是神仙眷侣一样的人物。小子今日输得心服口服,银钱自然是不敢要的。小子祝二位百年好合,白首如新。”
这话一说,安晴又是红了脸,拈着琉璃灯解释也不是,不解释也不是,只得低着头装出一副欣赏的样子,权当没听见他的话。环茵和来贵忙忙背转了身子偷笑,独留裴靖面色不变地笑道:“那就多谢你吉言啦!”说着便挽了安晴的手,柔声道,“娘子,饿了吧?为夫带你去吃烤肉。”
作者有话要说:感动死了,大家听到二更都好热情啊,叫俺不二更都不好意思了~~~
再次感谢大家的厚爱,尤其感谢crystal。feifei大人的长评,俺家老女的首条长评啊!!泪流满面
这二更更得值啊~~~(看俺这打鸡血的样子,没人拦着俺肯定就时常二更了= =)
以下是关于本章中涉及到的灯谜的解释
'1'本句诗出自李白的《长干行》,整句为:十五始展眉,愿同尘与灰。著名的“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就是出自此。全诗请感兴趣的同学自行求教度娘吧~~~望,同十五对仗,因“朔望”正对农历的初一十五。
'2'这个灯谜是出名的“脚趾动”型灯谜,一般灯谜只转一个弯,而此类灯谜却九曲十八弯,因此被称为“脚趾动”,即:是何来由,就像你的脚趾现在在鞋里动了一下,只有你自己知道……所以,守摊人大大的狡猾呀!~
第二十七章
安晴由得他牵离了那摊子,待走得远了,才满面通红地将手抽了回来,双手拈着琉璃灯的手柄,低着头不说话。
裴靖低头笑问她:“好玩么?在那摊子边盘桓了许久,又劳心劳力的,饿了吧?前头就是那胡人的酒肆了,来,咱去尝尝新鲜。”说着引着她到了酒肆门口,冲着守门的胡姬颔首笑道,“阿努尔,收拾个位子出来,四个人,要能看到天井的。”酒肆里头热闹非凡,歌舞笑闹声不绝于耳,四人在门口便听得真切。裴靖要大声喊出来,那胡姬才听清楚他说什么。
阿努尔点点头,左右看看,又将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转了几转方冲他咧嘴一笑:“包你满意!”
说着叫了另一个年纪稍轻些的姑娘引几人上楼,自己先一步走了,想是叫人收拾位子去。
进得酒肆,便见一楼的位子鲜有人坐,客人们都站着,或是坐在桌上,胡人和汉人挤在一处,和着音乐唱歌谈笑,几乎人人手里举着个大个儿的黄铜酒杯,处处酒香扑鼻,肉香四溢。
安晴也抬着头,好奇地四处乱看,心道胡人性子奔放,竟将汉人也带得如此开心,这里还真是个叫人想不起伤心事的好地方。
那姑娘将四人引到二楼的一处长桌边,裴靖与安晴靠着栏杆坐下,又招手示意环茵夫妇不必拘礼。环茵与来贵都是跟了安晴许久的老人,自然懂得如何才是遂他们的性子,于是也不推辞,挨着另一边坐下,只离他们稍远些。
引他们来的姑娘体贴地将桌子四周的竹帘放下,只留着朝向天井的一边视野开阔,待帘子放下,安晴才觉得耳边的歌声小了些,于是问裴靖:“你常来?店里生意这样火爆,都有这么好的位子替你留着,裴公子,你吃得很开嘛。”
裴靖笑:“自然吃得开,我每月都要从这里抽成的。——小爷我可是这儿的二老板,当然要为我留位子了。”
安晴身子向后仰,上下打量他一番后骇笑:“裴大少,莫非你的生意遍布落霞?”
“要真是那样就好了。”裴靖摸摸鼻子,悻悻地,“这是我存了近一年的私房钱啊,肉疼死我了,幸好现在已收回来七成有余,还不致落得个囊中空空的地步。”
安晴笑,也学方才守摊人的样子竖着大拇指夸他:“裴公子眼力甚好,怪不得方才能连中九环!”
裴靖坦然受夸,瞥她一眼后笑得颇有深意:“嗯,还成吧。”说罢起身道,“我下去跟后厨交待一声,你头回吃,香料什么的不能放得太多,恐怕不习惯。”说着便走了。
环茵喝着之前胡姬斟的麦茶,笑得颇有深意。
安晴睨她一眼:“笑什么呢,说来给小姐我听听?”
环茵含笑道:“裴公子真是小姐的克星,以后婢子便知道,小姐生气了之后该去搬哪路的救兵了!”
安晴瞪她一眼:“我哪有那么大的气性?再说,我今儿个原本也只是兴致不高,并不是生气。”
环茵体贴地点头,并不与她争辩:“嗯,是婢子误会了。”
半盏茶的功夫之后,裴靖随着烤肉烤馕一道回了位子。方才引他们进来的那姑娘跟在他身后,手里端了一盘烤羊肉,底下铺着几张烤馕。
裴靖拎着酒壶替几位斟上,笑道:“这是他们自酿的葡萄酒,甘醇可口,也不怎么上头,可以喝上一点的。”却只替安晴斟了半杯,道,“你先尝尝,看合不合你口味,若是觉得冲鼻,我便要他们换甘蔗汁上来。”
安晴喝了一口,便冲那胡姬赞道:“清香甘醇,入口却不觉得甜腻,店家酿得一手好酒。”
胡姬冲她咧嘴一笑:“小姐叫我夏亚就好啦。”一口汉语说得字正腔圆,想是久居于此了。说着低头切肉,将一盘羊肉分成能入口的小块后,再用下面垫的烤馕盛着,分别为四人用盘子盛了,配上黄铜的签子分送到四人面前。
安晴头一次吃,自然觉着新鲜,用签子扎着慢慢品味,但觉烤肉滋味香浓奔放一如胡人的性格,烤馕却绵软又不失嚼劲,烤馕的一面因放着烤肉而沾上了些许肉汁,以及烤出来的丝丝肉油,是以只吃烤馕也觉肉香满口,鲜美无比。烤肉烤馕入口,再配上一口葡萄酒,饭食虽简单,却不令人觉着简陋,反而也被胡人这种大块吃肉大口喝酒的豪情所感染。
天井里适时响起了歌声,一个盛装打扮,用头纱半蒙着面的胡姬和着手鼓胡琴款款跳起胡人的舞蹈来,眼波流转,腰肢扭动得仿佛灵蛇一般,却无法让人产生丝毫猥亵的想法,只觉无限快乐。
楼下众人全围到天井附近,跟着鼓点发出“嘿!嘿!”的喊声,替胡姬助威,另有几名大汉被乐声感染,也举着酒杯下场,随着胡姬舞蹈。那胡姬也不以为忤,反倒好似穿花蝴蝶一般,引着几名大汉,随着他们的舞姿而变换动作。胡汉的舞蹈阳刚味甚浓,又不乏俏皮的小动作,耸脖抖肩间,逗得众人哈哈大笑,安晴也是笑声不绝,一顿饭吃得开心不已。
到肉已半尽,阿努尔走到桌边跪坐下来,怀里抱着个东西,因用布包得严实,也不知究竟是什么,只看她小心的神色猜测应该是个活物。阿努尔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安晴:“小姐,您能收留这个小宝贝么?”包袱展开,里面躺着只小灰猫,四只小爪却似雪球一般,毛发根根分明,脑袋只拳头点大。甫见了亮光,它黑圆的眼睛先是眯了眯,便瞬也不瞬地盯着安晴看。
安晴心都被它瞧软了,小心翼翼地抱过来,怜惜不已:“这么小的猫,才刚断奶吧?”
阿努尔笑着回答:“前几天刚断的,家里的乌米生了五只,五只全活了。虽然是个好事,但是咱毕竟开的是饭庄,不好养那么多活物的,只好寻思着送人。刚刚裴公子跟我说,小姐是个心善的人,也喜欢小动物,我便斗着胆子来问问,小姐能收养这个小宝贝么?”
安晴柔声道:“我自然是求之不得的。”又冲裴靖一笑,颇含了些感激的意味,然后便转头细细询问阿努尔该如何照顾小猫,阿努尔一一答了,又笑道:“小姐真是个细心的人,小宝贝交到小姐手里,我便放心了!”说着将右手放在胸前一礼,恭敬地退了下去。
安晴怀里抱着小猫,笑看裴靖:“真是,我什么心思都瞒不过你,连我自己都没理清楚的,你竟也抢先一步知晓了,真叫我又是感激又是害怕。”
裴靖笑笑,伸手点点她鼻尖:“我早说过,我比你自己还了解你。”
安晴又闹了个大红脸,忙偏头去看环茵夫妇,见他二人早被天井的歌舞吸引,依在窗边不错眼地看着楼下,便稍觉着放松了些,轻咳着打岔道:“这小猫还没起名字吧,给起个什么名儿好呢?”
小猫好似通人性一般,听到要给它取名字,便在安晴膝上翻了个身,露出男孩子的特征来,咪呜咪呜地叫。安晴笑着拿指尖逗它:“还知道表明身份,提醒咱别起错了名字呢!”说罢支着头细想,片刻后询问地看着裴靖,“叫‘洒银’如何?”
裴靖摇着头笑:“这个名字,对咱做生意的可是不吉利。还是换一个吧。”
“那……叫沉香。”
裴靖咋舌:“哈,你等着三圣母来寻儿子呢?”
安晴又提了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