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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没说得太直白,但她的意思落梅自然是省得的,若是她不想再见小柳,那天便是有天大的事,如何都走不开的。
落梅跪坐在她身侧,头上似有千钧重一般,半晌都垂着眼不吭声。
安晴看她这样子反而放心,知她有自己的主意,也在慎重考虑两人未来的可能,做出的决定自然理性得多。总好过寻常少女初尝思念的甜蜜,一听得能够得见心上人,便是前面隔着刀山火海,迈出一步后便会万劫不复,连眉头也不皱一下。
现下甜蜜万分,如胶似漆,两人以后该如何?王家是否愿意将女儿远嫁?若是不肯,落梅该如何自处?
私奔?笑话,她不偏着生养她十余年的父母,倒是肯信才相处了一两载的“旁的人”。就这样罢了?那她现下便不应该开始。一两载的相处,就是件纸里包不住火的烫手官司,落霞虽然民风开放,但就这样算了,也没的让人背地里胡乱猜测,说些捕风捉影的闲话,坏了她的名声。
就算是父母答应了这桩婚事,她自己舍得远嫁么?安晴不由想起自己来。孤身远嫁,身边又没个亲戚看护着,就算是婆家人厚道回护,她也会思乡思亲的吧。
安晴眼睛看着茶杯,轻声道:“妹妹,虽说现下说这个有些早了,但姐姐希望早早给你提个醒儿,日后你行事什么的,心中也多少有杆秤在。站在我的角度,姐姐是不愿让你迈出这一步的。——姐姐这儿没什么好的经验,教训倒是有一大摞。其中有一条便是,咱们嫁人,不是嫁给一个男人,而是嫁给一个大家庭。有句不上台面的话,叫做买猪看圈。一个男人在对一个女人,尤其是对一个还不是自己女人的女人时,几乎可以伪装成另一个同他本人完全不同的人。虽说处得久了便多少能觉出不对来,但你若是一心觉着他好他对,就算是他将错处明明白白地摆在你面前了,你也是察觉不了的。”
她叹了口气:“姐姐这番话很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意思。确实,我看小柳这孩子也觉得他好,人大方,性子活泼,懂得孝敬老人,礼数也周全得体,是个好人家里出来的孩子。然而做朋友和做相公的标准总是不同的,大家都觉着好,你觉着别扭,那也是不成的。所以这条路,只能妹妹你自己选、自己走,谁都替你不得。”
落梅听得满面通红,手上一条帕子绞得跟麻花似的,安晴也不知她听没听,听进去多少,于是自嘲道:“姐姐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好端端的事竟说出这许多不妥来。妹妹听着我这话,莫要不信,也莫要全信,遇事多琢磨琢磨,不吃亏。”说完便去剥桌上摆的干果,这话题就此不提。
落梅轻轻嗯了一声,微抬了抬头,斜过去倚着她肩膀轻声道:“姐姐说的话,妹妹都记在心上了。妹妹心里知道,姐姐是真心实意对我好。妹妹心里就盼着有姐姐这样的人指点我!”话说的真心实意,安晴也知她说得不假。
现在的王夫人其实并不是落梅生母,而是王老爷在落梅三岁那年纳的填房。这位王夫人甚懂得捧杀的道理,对落梅的功课学业俱是不闻不问,什么都由着她的性子来,即使小落梅闯了祸也是笑眯眯的,不打不骂。得亏落梅的启蒙先生是个明白人,事事对她严格要求,方才没长歪了去。现在落梅行事说话都是得体得很,王夫人也渐渐以有这样一个继女为荣,只是要娘俩这样掏心掏肺的说话却是不可能的,都生分了这许多年,再做不出其乐融融的假象。
安晴笑笑,轻拍她手臂安慰,心中有种莫名的内疚慢慢滋生,她忍了片刻,终究拗不过自己的性子,于是试探着问落梅:“那九日后,我来接你吧?水上蹴鞠是难得的热闹,不去看看倒是怪可惜的,就当是陪姐姐,凑个热闹如何?”看他们俩明明是郎有情妾有意,若是不给个机会就这样拆散了,她自觉像是造了孽一般。好在落梅现下心里有个考量,行事便不会太过冲动。
落梅低头不语,算是默认了。
安晴叹了口气,少女情怀,总是愿意相信自己便是那个幸运儿,什么厄运都不能近身,或是想着,自己的良人定不会如此等等。当年她也是如此,可惜现实并不给她太长做梦的时间。
她是万分希望落梅不会重走她旧路的,万幸魏郢也算是半个熟人,即使两人进一步擦出火花来,也不致没人看顾着,走得太远。更何况落梅的性子,远比她当年要冷静理智得多,兴许这一桩就是段天赐的良缘呢?
她碰碰落梅,转而说起明日茶会的事来,几句话勾得落梅一颗心又大半落回布置张罗一类的俗事上,拿着自己拟的单子直央安晴替她审视考虑,莫叫她明日没了面子。
两人对着几张单子低声议了半晌,将明日所需准备的东西都一一拟定了,安晴又帮落梅选好了明日所穿的衣裳,才含笑告辞,由落梅陪着向王老爷和夫人请了安便施施然回去。
回了顾府,含夏跟到安晴房中,期期艾艾地直拿眼神示意有话要说。安晴不明所以,寻了个由头叫屋里丫鬟都出去了,含夏才凑过来轻声问她:“小姐明日要去王家吃茶,打算戴什么首饰去?”
安晴一头雾水:“还没想好,总归是要看着衣服配的,怎么?”
含夏吞吞吐吐:“今日在王小姐房中的媳妇子那,婢子听到一点流言……”
……
安晴险些将桌上的花瓶掷了去,想想还是不舍得,转而猛灌了一通茶水,冷笑着吩咐含夏:“你去,问我娘借一下她那只发梳,就是前几日我给她买的那只。”
不是要玩么?她倒要让她看看,她从沈家学的手段来。
非不能也,实不为也。
作者有话要说:那啥,问一下大家,大家喜欢什么时候看文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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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第二日,安晴一早便起床梳洗打扮,见今日气色还不错,便挑了条天青色的裙子,裙角绣着雅致的兰草芳菲,配一件淡紫的广袖单衣,梳一个简单的桃心髻。首饰倒让她颇费了一番心思,犹豫半晌,还是选了几样简单大方的首饰,将昨个才从顾夫人那借来的玉梳弃置一边。又戴了条黛色的抹额,调了淡淡的脂粉敷在脸上。妆点完毕后揽镜自照,自觉比往日要精神许多,却也并不抢眼,正合了她的心意。
安晴照了片刻,蓦地冷笑一声:好好的一个茶会,硬生生叫她给当成鸿门宴来对待,也真是堵心得很了。
她想了想,抬手招来含秋:“今天你陪我去罢。”
含秋眨眨眼:“小姐?”安晴平素出去不是带着环茵就是随着含夏,鲜少有让她跟随的时候,此时这样郑重吩咐,她倒是要问个明白了。
安晴笑笑:“环茵跟我太久,她的话在别人眼里,差不多就同我的话是一样的。含夏性子软,又向来是个不笑不说话的人。叫你同我去,是想叫你护着小姐我点,我想说没法说的话,你便替我说,莫叫人家以为我顾安晴是个人人都可捏的软柿子,又不能坏了几家的和气。含秋,几个大点的丫鬟里就数你最机灵泼辣,今儿个这差事,你能替我办了不?”
含秋松了口气,笑道:“听小姐说的,婢子当是多大个事儿呢。小姐放心,若是有人敢欺负了小姐,婢子第一个不放过她!”
安晴展颜:“若是你待会受了什么委屈,我先在这跟你陪个不是了!”说着当真起身,对着含秋轻轻一福。
唬得含秋忙跳到一边,笑道:“小姐这是说得哪门子话?我一个丫鬟,若是哪个不开眼的敢找我的不自在,我定十倍找回她去。若是哪个小姐……嘻,她哪是欺负我,是当众给自己没脸呢!”
安晴笑着附和:“就是的!”
主仆二人说说笑笑的离府,到王家门口落了轿,便见落梅一身的水红,俏生生地站在门边迎候,见安晴来便笑着招呼:“姐姐来了?快里边去,冯家和惠家的姐姐都到了,迎儿?”说着转头去叫自己丫鬟,又拉着安晴的手略带埋怨道,“姐姐今日怎还穿的这样素?总将自己往成熟里打扮,是有意要显得我们不懂事么?”
安晴笑着刮她脸蛋:“哪儿的话!今日唱角儿的可是大小姐你,姐姐不过是个龙套,怎好抢了寿星的风头?”
落梅微嗔,嘟着嘴低声埋怨:“姐姐又开我玩笑!”父母健在哪能做寿,安晴这样说,自是笑她迫不及待地想要长大嫁人的小心思,因此俏脸微红,推着她向里面道,“姐姐快去罢,我一会儿便来!”
主仆两人便由迎儿引着向园子里走,七拐八弯地转到一处凉亭边。这凉亭极大,约莫着能坐下二十多人的样子,四周挂着素色的纱幔,半片亭子掩在浓荫之中,阳光却仍是很好。亭子是普通的八角式样,特别之处在于亭中有一条约两尺宽的小溪曲折而过,将其一分为二。小溪靠近凉亭的上游还设了只小巧的水车,将水位抬高了许多,将水引入亭中后又叮叮咚咚地落下,再扬长而去,端的是趣味十足,且因活水环绕而凉爽宜人。
凉亭内已坐了冯家姐妹和惠家的莲清,三人轻声说笑,间或看看亭外景色,神色很有些怡然自得的意思。丹霞先看到了安晴,忙拉着丹枫起身,含笑招呼:“顾家姐姐!”
惠莲清早快步迎了过来,亲亲热热地拉着安晴的手不住口地寒暄:“姐姐可算来了,妹妹许久不见你,想你的紧!本有心去府上寻你玩,但费先生严得很,每日恨不得多长三双眼睛看着我,硬是脱不了身!”说着便苦着一张脸,神情煞是娇憨可人。
安晴不由笑出声来,落霞向来好传统,富庶之家的女儿一定要先请男先生教简单的四书五经启蒙,到了九岁左右,差不多懂事的年纪,再延请女先生教授女红、管账持家一类,等闲要读到及笄才算了事。因此落霞的小姐个个修身齐家,做得相公的好贤内助,里里外外一把手。落梅也是最近完了学业才清闲下来。莲清便不同了,她刚过十四岁生日不久,功课自然还得照做不误。
安晴拍拍她,心有戚戚焉:“费先生威名,我当时也是领教过的。——当年教我的郝先生有事回家了几个月,便找了费先生来代课!”
莲清如同找着了知音一般,挽着安晴手臂便向凉亭里拉,她只抓着机会向冯家姐妹打了个招呼,便被莲清满筐满盆的抱怨给淹没了。安晴一面含笑听着,一面寻着机会便将话题往女红配饰一类大众的话题上引。不过盏茶的功夫,便与丹霞莲清聊得火热。丹枫虽不怎么说话,但也一直偏头含笑听着,神情也还算随和。安晴见了,不由暗暗松了一口气,趁着喝茶的功夫给含秋使了个眼色,叫她亭子外面候着。
亭外早三三两两地站了几个小丫头,有几个是王家自家拨来伺候的,还有三个是莲清及冯家姐妹带来的,年岁都不大,最小一个看起来不过十一二的样子。含秋同几人一一含笑见礼,便在安晴身后不远寻了个阴凉地站着,离亭口只几步的距离,若是需要什么也是方便得紧。
又过了半柱香的功夫,人便渐渐上得差不多了,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