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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重要的,却是心灵的腐蚀。
每日每日,都会有人在耳边不停地告诉她,“你不过是一个妓。”
天真,纯洁,善良,无邪的眼神,渐渐变得卑微,讨好,妩媚,低贱……
午夜梦回,她抱膝坐在床上,望着白玉般的月光,望着滑泪般流云,耳畔响起青衫男子誓言凿凿的话语,冷冷地笑,冷冷地笑,那玉便碎了一地,那云便撕烂了漫天。
青璇自从那日告诉雪歌关于她玉哥哥的事情之后,便气得回了天庭。
天上一日,人间一年。
不想被气得吐血,本想老老实实地等着云嬅的下一世,最终还是耐不住,青璇打算看看雪歌在五年之后如何面对她的买主。
五天之后,青璇下凡,这一日,是雪歌在云锦园的最后一天。
十五岁的女孩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相貌身材与青璇心中的冰山仙子一般无二,但是仔细一看,绝对是两个人。
羊脂玉般的肌肤氤氲着淡淡的粉嫩,行走间不经意地纤腰款摆,宛如一颗即将熟透的蜜桃,眼神中透出的妖媚之气宛如与生俱来。
青璇看得心惊,心凉。
怎么,她知道了事实真相还不懂反抗么?
竟然顺着那人的心思做个……
这五天,这五年,发生了什么?
“雪歌拜别云夫人,各位嬷嬷,各位姐姐。”跪在地上的女孩低眉浅笑,秋水含光,一身媚态灿若明霞。
“真是几十年也出不了这么个极品妓。”云夫人依旧是端着茶盏轻轻啜饮,似是不舍,又有些不甘,想了想,终究还是算了,“雪歌,以后你换了主子,依旧要和在云锦园一样,懂得尊卑,懂得进退,懂得就算是被宠上了天,你也不过是个妓,这世上没有受不了的苦,和你一届的姐妹们,还要靠着你好好活下去呢。”
雪歌磕了三个头,“雪歌明白。”
教坊司规矩众多,其中最严苛的一条便是连坐,一人有罪,同辈连坐。每一批新进来的女孩都会被编成一组,一起训练,一起学习,嬷嬷们故意培养她们结成美好的姊妹情谊,再以此条严规牵制,以至于没有一个女孩敢做出逾矩之事,更没有一个女孩至其他姐妹生命于不顾而自尽的。
而这些条条框框,青璇自是不知。
当重玉以救世主的面貌得到了集仙女与荡妇于一身的雪歌之时,十五岁的女孩忍着身体与心灵上的蚕食之痛,裸着身子跪在床榻上,媚笑如花,“爷,您可满意?”
重玉的笑容渐渐凝固,伸手抚上女孩的面容,表情痛苦,“小雪,这五年,你受苦了,以后在玉哥哥面前,不要再用这些媚术,玉哥哥不喜欢你这样。”
雪歌低头浅笑,秋水含情,水蒙蒙地撩拨了男人一眼,一手抚上男人的胸,轻轻摩挲,“回爷的话,雪歌生命中最重要的五年,大好年华都用来学了这个,怕是以后都改不过来了,幸而得爷垂爱,雪歌会尽心尽力伺候的爷舒服。”
重玉的笑容再展,将女孩压在身下,又是一番恩爱缠绵。
比起他娶得那两位大家闺秀,还是从教坊司出来的雪歌更能令他冲动,霓裳华衫在身是清雅仙子,深闺床榻之上是**荡妇,人生能得此美人,夫复何求。
又是五年过去,每年的中秋之夜,雪歌都会与一只草蜢秉烛夜谈。
他给她讲她从未去过的江南,冬季里的漠漠雨丝,浇湿了一路青石板,小舟停泊在窗外,小客栈里温上一壶清酒,桌上一盘花生。
他给她讲许多奇怪的妖精故事,喜爱男色的风流狐王,最后娶了一只小白兔做娘子,那只小白兔叫小茶,是个温柔善良隐忍哀伤的男孩子。
他给她讲神仙的爱情,讲天庭里的混账王子为了赌一口气,本想玩弄却最终爱上了一个冰山般的仙子,受到了惩罚,变成了一只草蜢。??她听得津津有味,时而露出天真纯洁的笑容,时而含着泪默不作声。
她长得和云嬅一个样子,最是那浅浅的清凉的一笑令青璇每每失神。
“原来,你是天上的王子啊!”雪歌眼中露出卑微的神色,“你在等你爱上的那个冰山般的仙女原谅你吗?”
“是啊是啊,我在等她,等她原谅我,答应和我在一起,我再也不会伤她的心了。”
草蜢在桌子上跳来跳去,看不到雪歌一下子暗淡的眼光。
“我都告诉你了,重玉是个王八羔子,你怎么还肯和他在一起?”青璇每年都会这么问她,他奇怪,他不懂。
“他买了我。”雪歌浅浅地笑着。
自始至终,她都只需要服侍一个人,不用被万人压千人骑,就要懂得感恩!
中秋之夜,重玉带着自己两位出身高贵的夫人参加王府的家宴,热闹喜庆的声音从大园里传过来,益发显得雪歌所住的小园子冷清苍凉。
唯有此时,青璇才觉得她是云嬅,那淡淡的笑容,与她投胎转世之前一般无二。
“他不是真心爱你的。”青璇趴在雪歌的桌子上,振振翅膀,愤愤不平。
雪歌忽然笑出了声,手指相扣轻弹了一下青璇的身体,“你知不知道你很讨厌?”
青璇跳到了一旁,被女孩的手指碰到了身体,心中流过一阵悲伤的暖流,云嬅啊,你的三生三世,是对我的惩罚。
嘴上还是不肯伏低,“我怎么就讨厌了,我比你的男人要善良的多啊!”
雪歌渐渐收敛了笑容,将草蜢捧起来放在手心中,眼中的哀伤与绝望漫无边际的延展着,这是青璇从来没有见过的眼神,这是他九百多年的神仙生涯中从未见过的眼神。
原来,竟然可以这么伤人。
雪歌轻轻抚着他的翅膀,“你知不知道,如果你不告诉我这件事情的真相,我也许可以自欺欺人地活下去,不用每日受这噬心之伤,你所谓的善良和诚实,比重玉的欺骗更令人难以接受,但是不管怎么样,我都会谢谢你,是你告诉我,这个世界上,有的人,不会得到爱,永远,永远都不会,得到爱。”
青璇不再说话,他在女孩的手心中狠狠地咬了一口,然后振翅飞走。
月光下的小园子种了一圃雏菊,秋季里最不起眼的小花,卑微低贱的外表下是一颗清高傲然的灵魂。
女孩看着翠绿色的草蜢消失在夜空中,花格子窗下痴痴凝望那消失的一点,“我好像爱上了一只草蜢,这是件多么奇怪的事情啊……”
因为雪歌的那几句话,青璇觉得心中憋闷,他忽然明白了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的人都像他活得这么自在,这么无拘无束,原来还有那么多无奈,那么多无助,那么多绝望并且坚持着活着的人,从来没有想过这些问题的王子忽然学会了思考,思考他以前从未接触过的东西。
五天之后,他又去了凡间,他想告诉她,是他错了,他想告诉她,以后的日子,她会得到爱,得到一只草蜢的爱。
五年之后的小园子依旧被圆月笼罩着,一只翠绿的草蜢跳上墙垣,望着布满灰尘久未曾有人打理的花圃,望着房檐下爬过一只蜘蛛,抓住了也许是深秋中最后的一只小虫子,痴缠挣扎。
“雪歌……雪歌……”
床上的女孩挣扎着起身,望着站在门口,背对着月光的青璇,气若游丝,“你来了。”
青璇在看到如花般凋零的女孩时便已变回了人身,他不敢走近,不敢看清她的面容,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他的女孩,他的女孩就快要死了。
他本来是期待着她快快死的,这样云嬅就可以转入第二次轮回了,可是此刻他的心意却变成了对立的一面。
他怔忪地看着勉强支撑着身体的女孩,花容不在,娇媚已失,两颊深陷,锁骨突出,所有的一切昭然若示着她现在所受的待遇,“他不喜欢你了吗?”
二十五岁的雪歌低头笑了笑,却是又再牵扯了心痛,忍不住轻轻咳嗽了两声,再抬起头来时,又是淡淡的笑,“看起来,你的仙女是原谅你了,王子,你已经不再是草蜢了。”
青璇再也忍不住,两步上前将雪歌搂在了怀中,那曾经丰盈圆润的身体如今薄如纸片,怀中空若无物,“她还没有原谅我,我想这一次,她不会原谅我了,因为我又做错了,雪歌,你还想看见我变成草蜢的样子吗?我现在就变给你看好不好?”
雪歌笑着摇了摇头,她不想告诉他这五年来她对他的思念,她不想告诉任何人她爱上了一只草蜢。
她知道胭脂里掺和了微量的砒霜可以令女子的面颊更加红润,她便将那抹绯红涂在唇上,每日每夜,令自己鲜艳照人,以璀璨的艳姿来哀悼她卑微的爱情。
毒性在身无法生育,三次流产她更是如风中残烛,无人知晓她为何快速的凋零,重玉起初还请过太医来为她诊治,却因为她十岁那年喝过的砒霜毒酒而躲过了太医的眼睛。
“许是毒酒残留的毒性入骨,此时已是无药可医。”
她滴泪,跪在床榻上向重玉叩头,“爷这多年来对雪歌恩爱有加,雪歌本想用这一生来报答爷的恩德,可是这身不由己,怕是要来世才能结草衔环了……”
无人处,她舒心一笑,没人知道她做过什么,更没人猜到她宁可死都不愿做王的小妃,没人知道她不想怀他的孩子,没人知道她是自己找死。
自尽,是要连累人的,病死了,谁都没话说了吧。
只是,只是他再也不来了呢,那只草蜢,那只给她讲冬季的江南的草蜢,可是等到他的仙子的原谅了么?
他竟是天上的王子呢,与她这人世间最下贱的妓一起看中秋的月,一起赏雪中的梅。
“我有办法治好你的病,我想看见你好好地活着,雪歌,给我一次机会,让我陪你到红颜老去,陪你到白发苍苍。”
雪歌摇摇头,能够悄无声息地离开这个世界,是她此生最大的愿望,“王子,不要灰心啊,总有一天,你的仙女会原谅你的。”
女孩依偎在他怀中喃喃低语,深秋的夜晚寒风萧瑟着从破烂的窗纸缝里吹进来,青璇挥手糊上雪白的窗纸,阻挡寒气的侵袭。
有他的夜晚,有他的中秋之夜,总是如此温暖。
“我想,我是爱上他了。”雪歌梦呓一般自言自语。
青璇心中一痛,“是吗?我可以变个戏法,令他也爱上你,这样,以后你就可以和他在一起了。”
雪歌连抬头取笑他的力气都没有,王子啊,我的王子,你以为,我说的是谁?
房间里燃起了一支红色的蜡烛,青璇燃了一盘须曼那华香,那是他的母亲从西方佛祖的禅会上带回来的,他猜着她会喜欢。
扬手将桌上的一把断了齿的古银篦子招到手中,为她将一头蓬乱的长发梳理通顺,脑海中出现她墨色流光的云发,宛如山上倾泻而下的泉水,如今却已枯败打结。
青璇一直抱她到天亮,女孩死去的面容犹如熟睡,平静而安坦。
将她放平在床上,用她废弃久已的细碳枝细细描眉,远山如黛,胭脂粉腮。
于她是二十五年的苍黄年华,于他是二十五天的沧海桑田。
“云嬅……云嬅……”
痴痴凝望着女孩的男子猛然醒悟,云嬅此刻早已脱离了肉身,他却还在这里傻傻地守候,青璇站起身来退了几步,打了个转,凭空消失了。
青璇赶到幽冥界之时,云嬅已经喝了忘川水,投入到第二次轮回之中去了。
彼岸花花开如海,红浪翻天,一身蓝衣的男子踩着一路花海翩然落下,奈何桥上不见云嬅的魂影,毫无生气的魂魄排着队从孟婆的手中接过忘川水,面无表情的喝下,坠入轮回。
早有阴差等在一旁,手捧一片白羽恭敬地奉上,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