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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这张面容,何曾熟悉,确实是夜无烟的容颜。
明春水就是夜无烟。
这个事实终于确定,但,瑟瑟竟然没有一丝的震惊,抑或是慌乱。
她竟然依旧平静地偎在他的怀里。
她为何这般平静?
记得听人说过,因为太过不平静的事情,给人的震撼太大,是以,让人的心情无法再波动,所以,才会如此平静。
瑟瑟低叹一声,她几乎已经修炼成精,几乎可以做到百毒不侵了。
她躲来躲去,竟然跳不出他的五指山。
原以为爱上了另一个人,却不想兜兜转转,依旧在一棵树上吊死。
怪不得,当初她去找明春水解媚药时,他极不情愿还隐有怒意,还问她是否还有别的选择。也怪不得,夜无烟知晓别人为她解了媚药,却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
怪不得,当初在临江楼,他一眼便认出她是纤纤公子。
怪不得,那么多的怪不得,却原来,他始终将她玩弄于股掌之中。而她犹不自知,还乐在其中,还以为找到了一生一世的良人?
她以为自己是高贵清傲的寒梅,却原来只是一角扶不起的青泥,被他踩在脚下。
瑟瑟闭着眼睛,感觉到他宽厚的手掌已经从她的腰间渐渐侵犯到了她的领口,渐渐的,他的吻也延伸到了她的耳际,在她耳畔软润的敏感地方撩拨着她。
有力的手臂紧紧因着她的腰,似乎要将她揉碎在他的怀里。
一股羞怒从胸腔漫出,瑟瑟忽而伸指,朝着他颈项的穴道点去。
就在这一瞬,他的薄唇,松开了她的唇,伸臂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抓住了她的玉指。
“果然,是温柔陷阱!”他冷冷说道。
他擒着她的手,忽然朗声大笑,笑声狂放而不羁,好似要从狂笑里挤出来泪一般。
“江瑟瑟,你要杀了我吗?”他凝视着她,低沉的声音压抑着沉闷的苍凉。
这些日子,哪一日,他们不曾兵戎相见,打斗一番,但是,他能感觉到,她只是要取胜,并未有杀他之心。而今夜,她终究是无法忍受他了吗?
他乍然放开她,看着她踉跄地靠在床榻边,只听得当啷一声,不知何时,挂在墙壁上的那把宝剑已然出鞘,抵在她的胸前。
那利剑出鞘的气息冷锐地抵着瑟瑟的左胸,瑟瑟隐隐感觉到胸臆间的凉意。
他要杀了她吗?这样也好,一了百了。
他冷冷的声音从她头顶上方徐徐传来,低沉压抑:“你要我的命,可我要你的心。”他凄然笑道:“如若挖出来你的心,便能得到你的心,那将是多么简单。”
他凄然说道,缓缓地收回了宝剑。
瑟瑟不语,她忽然垂首,胸臆间一股气血翻腾,所有压抑在心头的气血,这一刻都似乎要喷薄而出。
“怎么了?”明春水听到瑟瑟的干呕声,一张俊脸瞬间惨白。
他捧起她的脸,看到她唇角的血丝,眸光黯了又黯。
“坠子,叫狂医过来。”明春水冷声吩咐道。
“不用,我没事!”瑟瑟冷冷说道,缓缓站起身来,只觉得眼前一阵眩晕,她抚着额头,缓步向床榻走去。
如梦令 042章
这一夜,是近一个月来,两人相处最安定的一夜。
再没有刀剑相向,只是默默地躺在床榻上,然,两人心底处,却都不是平静的。宛若坚冰下的激流,暗涛汹涌。
瑟瑟面朝里,静静闭着眼睛,脑海里夜无烟和明春水的面孔不断交织着,提醒着她,她是如何被这个男子如跳梁小丑一般耍弄。
两人背对背躺着,一如当初她嫁入璿王府那夜的洞房花烛夜。也是睡的同一张大床榻,盖得同一张锦被,然,两人之间,却隔着一段距离。
那距离,不短也不长,却好似永不可逾越的鸿沟。
当日是如此,现在亦是如此。只不过,今日的鸿沟比之当日,更深更宽而已。
翌日,一早,瑟瑟犹在半梦半醒之间,隐约觉得身畔的他已然起身,伸臂环住她纤细的腰身,长指沿着她的额头柔柔抚过,将她垂落在脸颊的凌乱发丝拂到耳后。眸光凝视着她苍白的脸良久,终低叹一声,俯身在她樱唇上印下一个吻。
“我要出外几日,一会儿让云轻狂过来为你诊脉,这几日你多歇息。”他知晓她醒着,在她耳畔低低叮咛道。
瑟瑟不语,只静静躺着,睫毛颤了颤。
明春水起身离去,隐约听到他在外间向坠子细细交代着什么,瑟瑟闭着眼睫,却再不能酣眠。
直到日上三竿,瑟瑟才从床榻上起身,洗漱完毕,用过早膳,便出了暖阁,到院外赏梅。前几日的落雪还不曾化尽,天上又开始飞雪飘零。
小小的雪片,纷纷扬扬而落,笼在飞雪中的一切事物,看上去是那样朦胧,平添了一种梦幻般的美感。然而,冰雪终有融化之时,朦胧的美感,总有消失之时。
还是昨日停着车撵的地方,此时,依旧停了昨日那辆朱红色车撵,因了昨日的意外,原本要离去的伊冷雪并没有走。今日,她素衣翩然,再次踏上了那辆车撵。
这一次她没有再回首,乘着车撵,渐渐远去。
“坠子,你可知晓,莲心姑娘要嫁给何人?”瑟瑟不经意地问道。
坠子闻言,眸光闪烁了一瞬,低低说道:“此事奴婢并不清楚,外面天冷,夫人还是回暖阁去吧,可别感染了风寒。”
瑟瑟浅浅笑了笑,今日她披了一袭红色的雀羚大衣,倒也没觉得多么冷,只是心底深处,一片薄凉。或许当她还不知晓莲心就是伊冷雪,不知道明春水是夜无烟时,她或许不清楚莲心会嫁给谁,但是,此刻,知晓了一切,她的心却是明镜般透彻。
伊冷雪要嫁的人,除了夜无烟不会再有第二个人。
瑟瑟伸出纤纤玉手,一片雪花轻盈地飘落手心,带来丝丝缕缕的薄凉。这种感觉和瑟瑟心头的感觉,一模一样。
雪地上,两道人影疏忽近前。
一个是云轻狂,斜背着药襄,脸上挂着狂放不羁的笑容。
他身侧,是一个紫衣男子。
瑟瑟知晓,她便是四大公子中的葬花公子铁飞扬。
在海上,瑟瑟曾见他和簪花公子并肩作战,不过,彼时,他脸上是戴着面具的,瑟瑟并不曾见到他的容颜。这些时日,只要明春水不在,大多都是他在浮云阁守卫,但是,瑟瑟因了目盲,还是不曾见到他的真容。
此番目盲已好,隔着翩飞的雪花,瑟瑟看清了这葬花公子的模样。
不愧是冷面冷心的葬花公子,瘦削却刚毅的脸庞,粗黑飞扬的刮眉,墨黑如漆的星眸,棱角分明的薄唇,生的极是俊朗。只是他脸色沉静,眼神清冷,似乎这世间没有什么事情能够令他有动容之色。
这般冷冽如冰的面容和云轻狂那嘻嘻哈哈的笑脸简直是鲜明的对比,两人并肩走来,令人有些忍俊不禁。
不过,此时,瑟瑟的心情是无论如何也好不起来的。
这铁飞扬倒真是忠于职守的很,明春水前脚才走,他便如约而来,真是把她如囚犯般看的死死的。
瑟瑟转身,漫步向暖阁而去。
不一会儿,坠子便引了云轻狂过来诊脉。
在云轻狂面前,瑟瑟自然也不用再隐瞒双目已痊愈之事,反正只要他一诊脉,便会知晓自己休内的瘴毒已然除尽。果然,云轻狂将长指隔着锦帕搭在瑟瑟腕上,须臾,便抬眸笑道:“何时能看见的?”
瑟瑟唇角微微上弯,一缕发丝掠过清澈的眉眼,淡淡说道:“今晨醒来后,便发现眼前一片亮光,初时看不甚清,万物好似隔着朦胧的轻纱,现下已然看清了。”
云轻狂颔首唇角一勾道:“比我预料的要早几日。”但,笑意还不及展开,他眉梢忽而一凝,凝神再为瑟瑟诊脉。片刻,轩眉舒展,朗笑出声。
“属下要恭喜夫人了。”云轻狂抬眸望向瑟瑟。
“恭喜我?我看你是说错了吧,我可不是莲心姑娘,现下忙着嫁人。”瑟瑟挑眉冷笑道,她如今还能有什么喜?
云轻狂眉头一锁,片刻后,凝声说道:“夫人有喜了,你说这难道不是喜事吗?”
瑟瑟一惊,转而微笑道:“狂医,你看清楚了,我不是莲心姑娘。”
云轻狂凝神看着瑟瑟,定声道:“属下自然知道夫人不是莲心姑娘。夫人确实有喜了,这样的话,本狂医还不敢乱说。“
狂医云轻狂难得神色凝重,一点也没有开玩笑的样子。但是,瑟瑟对于此人的话,却不敢再信。这个男子,曾经三番两次地糊弄与她。
瑟瑟冷笑道:“云轻狂,你又打的什么注意,难不成你以为我有了孩子,就会死心塌地地跟着明春水?告诉你,一个孩子还困不住我。云轻狂,你这个玩笑开得有些大。”
瑟瑟对于云轻狂亦没有好感,当日,夜无烟废她武功之时,这个男人也曾在场。他知晓她曾是璿王侧妃,知晓她被夜无烟的假面蒙在鼓里,看着她为了夜无烟的那张假面伤心痴狂。
其实也怪不得他,他毕竟是夜无烟的属下,这么做无可非厚。可是,她心里还是不舒坦。
云轻狂笑了,挑眉道:“属下还没有胆子蒙骗夫人,夫人的身子,也快有一个月了吧。千真万确,绝不妄言。夫人何以不敢相信呢?”
瑟瑟敛眸,一股复杂的难以名状的感觉浮上心头。她坐在床榻上,手缓缓抚上小腹,心头一阵酸涩。
这个孩子来的意外,来的不在她的期望之中。在他的爹爹即将要娶别的女子时,在她的娘亲伤心欲绝时,他来了,来的当真不合时宜。
他的爹爹欺骗他的娘亲,他的娘亲恨他的爹爹,他来到这世上,会幸福吗?她知道,孩子是最容易受伤的。她的孩子,将来也要活在痛苦之中吗?
可是,孩子是无辜的,有错的是她和夜无烟。
是他们两个人的孽缘造就了这一切。她不能伤害孩子,但也不会因了孩子,受困于春水楼。
瑟瑟唇角一扯,盈盈浅笑着望向云轻狂,清声道:“狂医见笑了,我只是,太过震惊,所以才会不相信。”
云轻狂凝眉笑道:“夫人相信就好,这些时日要好好歇息,夫人的身子最近有些弱,心绪郁结所致。凡事要想开些,我这里有些安胎的丸药,你每日一丸,饭后服下。”
云轻狂从药囊中拿出丸药,放在桌上。
瑟瑟伸手拿过丸药,放在身上的锦囊中,淡淡笑道:“这个我记下了,可还有别的需要注意的事?昨夜我一直干呕,且心头总是凉凉的。”
云轻狂凝眉,将手指再次搭到瑟瑟腕上,凝眉道:“干呕是正常的,只是心头……凉凉的?莫非是寒凉所致?”
云轻狂正在凝神诊脉,忽觉得指下的手腕一拧,那纤纤玉手忽然翻转而过,扣住了他的脉门。一道清澈婉转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这病症只怕是狂医也不曾见过吧!”
他惊愣地抬眸,却见瑟瑟已然站起身来,清丽婉转的面容上,一片冰冷的霜色。清丽明澈的眼波流转,眼底好似冰河乍泄,闪耀着历历寒冰。
一袭红色雀羚大衣,映着她雪肤素颜,分外明媚。
“夫人,你……”云轻狂脉门被扣,动弹不得。
他也纵横江湖多年了,还不曾如此受制于人。怎么也未曾料到,瑟瑟会忽然发难,将他擒住。而且,令他惊异的是,他怎地不知道,她的武艺竟是如此高了?
不过,云轻狂毕竟是云轻狂,不过转瞬之间,他便优雅地笑道:“夫人这是做什么?这个玩笑可开不得,你这样抓着在下的手腕,叫楼主看到了,那可就说不清了。让风蔷儿看到了,不知又会给在下下什么毒,不知是三步倒,还是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