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瑟瑟眯眼,眼见得赫连傲天一时半刻,绝无取胜的可能。心中焦急,她一低头,看到青石畔,有一架瑶琴。很显然,方才,夜无烟在此,不仅仅是吹箫,大约还抚琴来着。
瑟瑟黛眉微凝,不由自主地琴案前坐了下来。玉手搭在琴弦上,随兴抚弦,那琴弦在她指下怆然一响,悠悠的余音在漫天雨雾里,久久飘荡。
当年,赫连傲天失忆之时,她不止一次抚琴助他练刀。琴曲和刀法,早已能融为一体。
遥遥看着不断缠斗的两人,瑟瑟清眸一眯,眼底浮现一丝冷意。
雨雾之中,一曲《破阵子》铮铮响了起来。
琴音澎湃,如千军万马疾奔而来;琴音肃杀,好似秋风扫落叶般;琴音激扬,似江河奔流一去不复回。
赫连傲天心头一震,眼前浮现出当日一人抚琴,一人练剑的情景。心随曲动,刀随心动,刀法在琴音的配合下,一瞬间威力大震。雨雾里,青峰刀寒光四溢,刀气如游龙一般幻化,急速的刀影如千百柄兵刃一起激刺。
琴音,惊得夜无烟几乎失魂,他回首,看到佳人静静落座在青石上,纤纤玉手优雅地抚着弦,叮咛的琴音在风中回荡,空气里,带着青莲初绽的淡香。
她用着他的琴,在为赫连傲天鼓气,一时间心头气血翻腾。
心中一痛,手底下的剑招一瞬间就如同失去了灵魂,缥缈似狼烟一抹,游魂般闪眩。本来功力就和赫连傲天差了一截,如此一来,被赫连傲天逼的连连后退,几欲招架不住。
他很久不曾听她抚琴了,他多么爱听她抚琴,却不想琴音一响,竟是催命的曲子。
《破阵子》,好曲子啊!
铮铮琴音如魔咒般忽然急促,赫连傲天那把刀,伴着铮铮琴音,带着凛冽的寒光迅猛的气势在夜无烟失神那一瞬,钉到了他胸前。
雨雾绵绵,轻风袅袅,满腔郁结皆化为化为漫天雨雾。
刀气随心而收,琴声正好戛然而止。
四周一片静谧,只有雨声落在荷叶上的声音,沙沙沙沙……
“好刀法,好琴音!”良久,夜无烟的声音懒懒响起,他说这话时,插在胸口的刀随着他的话音在微微颤抖,可是,他竟满不在乎地慵懒淡笑着,“未曾料到,刀法竟然也能与琴音如此默契?实在是难得难得啊!”
“夜无烟……”瑟瑟有些苦涩地开口,身子却在琴案前,一动也不能动。一双清眸凝视着夜无烟胸前不断淌血的伤口,她只是要赫连傲天胜他,她只是要带走澈儿,可是,她忘记了,刀剑无眼!
瑟瑟心中一紧,玉手不断颤抖着,无知无觉地轻轻一勾,“铮”的一声,一根琴弦断裂了。鲜血从玉指上漫出,牵扯出一缕疼痛来。
她慌了一跳,手忙乱地一动,“铮”,又一根琴弦被她勾断了,那袅袅余音好似拨动了她内心的琴弦,让她的心弦,也随着颤动不已。
赫连傲天望着插在自己喉咙上的竹剑,不,应该是说指在自己咽喉处的竹剑,他不明白这样的一支剑是从哪里出现的。那剑真的是竹制的,韧而雅秀,剑身上尚带着斑竹泪。
原来,夜无烟始终都没有露出他的实力来,原来,他竟然会使左手剑。对于夜无烟这个宿敌,他算是了解的,只知晓他四年前,曾经断过右手,却不知他是何时学会的左手剑。方才,在他的刀插入他胸口时,他的左手忽然多了一把竹剑,指在了他的咽喉上。
“对不住,虽然你刺了我一剑,但是不见得我就会死,可若是我这竹剑刺下去,你便必死无疑了!”夜无烟黑瞳深处闪烁着火花,一把慵懒而低哑的嗓音,轻缓低沉地说道。
“我输了!”赫连傲天挑了挑眉,他输得心服口服!
夜无烟闻言,收回了左手竹剑,一袭白袖,在雨雾里,划出水一般的波纹。他有些站立不稳,拄着竹剑,才稳住了身子,凝立在风中。
“瑟瑟,很抱歉,让你失望了。”赫连傲天颇有些懊恼地面向瑟瑟,极是愧疚地说道。他明明感觉到夜无烟的功力不足,可是,未曾料到,他还是输了。如若不是夜无烟手下留情,他的咽喉恐怕早已被刺穿了。
“罢了,赫连,你不用愧疚。”瑟瑟起身,走到赫连傲天身畔,站定!
一双清眸静静打量着夜无烟,他脸上血色已经快速消失了,俊美的脸苍白至极,可是那双凤眸却格外的黑,黑的好似浓浓的夜。长长的睫毛沾染了雨丝,带着一丝冷峭的清新。
那幽黑的凤眸,如同墨玉般的眸,眼底燃烧着火,带着一丝探究,好似要望到她的灵魂里去。
瑟瑟转首,不去看他的眸,冷声道:“夜无烟你真的不要命了?这一次就算了,下次再来找你对决,便是我了。希望你尽快养好伤,我好胜了你,将澈儿接走!”
她冷冷地撂下话,转身离去。
走了好久,瑟瑟偶然回首,看到夜无烟依旧在湖畔峭然而立,犹如一杆寂寞的修竹,月牙白的长衫在风里微微飘拂,似山涧飞溅的清泉。
待她的眸光收回,决然而去,他在她身后岿然倒地!
蝶恋花 021章
雨越来越大,耳畔,渐有风雨之声,湖面上,泛起了一个个水泡。初绽的白莲被雨点打落了花瓣,落花残红在湖面上悠悠飘荡。
一叶小舟,载着瑟瑟和赫连傲天,将两人送出了新月湖。
瑟瑟坐在小舟上,整个人有些木木的,她一直强迫着自己不要回头,不去看夜无烟。她的定力一向是很好的,果然是没有回头,只是,她却感觉自已的身子越来越冷,袖中的手克制不住地颤抖。
“瑟瑟,你的手,怎地如此冷?”赫连傲天伸出大掌包裹住瑟瑟冰冷的小手,深邃的鹰眸中划过一丝黯淡。
瑟瑟蓦地一惊,视线和赫连傲天关切的眸光相撞,心中有些慌乱,似乎直到此时才知晓,自己似乎是有些失态了。
“我没事,下雨天,天有些凉!”瑟瑟唇角一扯,勾起一抹笑容,却不知自己的笑容多么的假。她不动声色地要将手从赫连傲天的大掌中抽回,才微微一动,就被赫连傲天攥紧了。
“瑟瑟!让我给你暖暖!”赫连傲天双手捧住瑟瑟的手,就好似捧着最珍贵的宝物,既小心翼翼怕攥疼了她,又不肯撒手。
迎面一叶小舟载着云轻狂和璿王府的侍女与他们的小舟擦肩而过,向小岛上风驰电掣而去。方才夜无烟和赫连傲天对决时,不许别的人到岛上去。眼看着云轻狂一脸凝重的表情,瑟瑟心头微微一沉。
其实她知晓,夜无烟这次肯定伤的不轻,赫连傲天那一刀,气势和力道都是足够大的,就那样钉在了他胸口上,她不知,他伤的究竟如何?不过,有狂医在,无论多么严重,应当不会有事吧?何况,方才受了一刀,他还兀自在懒懒的笑,应当,应当不会很严重吧!?
小舟靠岸,两人从小舟上下来,身上的衣衫都有些湿了。
“我们走吧!”赫连傲天牵住瑟瑟的手,柔声说道,高大的身子以一种保护者的姿态站在她身旁。
瑟瑟轻轻“嗯”了一声,不动声色地抽回了手,眸光凝注在湖面上的清莲。那满湖绽放的清莲,原本开的娇艳极了,高洁极了,只是被一番风雨零落,已经有些凋零了。
瑟瑟终究是没忍住,转首向星星小岛上的亭子里望去,只见那里一阵忙乱。很显然夜无烟伤的不轻,否则云轻狂也不会就地医治。
瑟瑟只觉得自己的心,正被什么东西一分为二,那种疼痛的感觉是那样的清晰。有那么一个短暂的瞬间,她想:算了吧,管他什么伊冷雪,让她们统统见鬼去吧!
可是,她想起了澈儿,夜无烟劫走了她的澈儿,而且,连让她见澈儿一面都不让,对他,顿时又恨恨的。
金总管撑着雨伞走了过来,身后尾随着几个侍卫,那几个侍卫递给瑟瑟和赫连傲天一人一把雨伞。
“可汗,我们家王爷要您去见一个人!这是我们家王爷早就吩咐过的,请您务必要去见一见。”金总管淡笑着对赫连傲天说道。
“哦?”赫连傲天挑了挑眉,眸光一凝,朗笑道,“如若是伊祭司,本汗还是不见的好,她如今已不是本国的祭司,她是璿王的女人,本汗见她,是不方便的吧!”
金总管依旧一副笑眯眯的样子,不紧不慢地说道:“可汗过虑了,伊夫人从来就不是王爷的女人,她只是王爷的恩人。当年,王爷娶她,也不过是为了救她,让您的父汗不再追杀她。如今,您的父汗已经不在人世,而可汗您又大仁大义,不会为难伊夫人,是以,王爷考虑到伊夫人离乡日久,想要可汗您顺便带她回北鲁国。”
瑟瑟执着雨伞,玉手微微颤了颤,夜无烟对伊冷雪真的只有恩情,没有别的感情吗?
“她已经不是本国祭司,本汗没必要接她回国,还是不见的好!”赫连傲天一双鹰眸凛了起来,静静说道。
“可汗,王爷已经料到您不会见她,是以今日,并不是单单让您去见她,而是,去见另外一个人!可汗若是不见,必会后悔的!”金总管笑容可掬地说道。
“另外一个人?难道说,璿王府还有本汗不见会后悔的人吗?”赫连傲天扬了扬眉,一脸平静地问道,“即使如此,本汗就去见一见!瑟瑟,我们去看看!”
瑟瑟颔首,她心里自然知晓夜无烟要赫连傲天去见的人是谁?不是伊冷雪,那便是伊良了。看样子,赫连傲天并不知伊冷雪有了孩子,或许知晓,但是,并未见过那个孩子,所以并不知那个孩子是他哥哥的遗孤。他可能,和当初的她一样,认为那个孩子是夜无烟的吧!?
两人撑了伞,尾随着金总管,沿着青石小径,一路向云粹院而去。才走到云粹院外,便听到断断续续的读书声,读书的人显然是一个孩子,那声音很稚嫩,只是,却透着一丝颤意。
步入月亮门,便看到满架骨骨朵朵开的正艳的蔷薇被雨打风吹,看上去分外凄艳。
一个孩子,四五岁的样子,正站在蔷薇架下背书,很显然,背的不太熟练,是以磕磕绊绊的。蔷薇架挡不住细细的雨丝,一身锦绣华服早已经被雨淋湿了,头发上也在不断向下滴水。
“可汗,王爷让您见的人,就是这个孩子。”金总管指着蔷薇架下的伊良说道。
赫连傲天犀利的眸光在伊良身上一扫,身躯一震,鹰眸中闪过一丝惊诧。他凝视着伊良的眉眼口鼻,缓步朝他走了过去。到得近前,将雨伞撑在伊良的头顶,缓缓蹲下了身子。
伊良奇怪地瞧着眼前这个男人,被他犀利的眸光盯的身子一颤,转身就要朝屋内奔去。
“怎么,还没念书,怎地回来了?”一道清冽冽的声音从屋内传了出来。
只听得伊良轻轻的声音,略带胆怯地说道:“有人来了!”
“谁?”那声音透着一丝期待一丝涩然,快速掀开了帘子,伊冷雪从屋内走了出来。
因前些日子受了伤,是以她的脸色极是苍白,左手抚在胸前伤口处,看上去有些弱不禁风。不过,她打扮的极是娇艳。穿了一袭月白色为底,绣着朵朵花瓣的衣裙,墨发梳成飞仙髻,别一朵雪中带浅黄的水芙蓉,看上去清冷绝美。
伊冷雪倒是恢复的真快啊,前几日,她还以为那一刀真结束了她的性命呢。
伊冷雪乍然看到瑟瑟和赫连傲天,显然极是惊异,樱桃小口微张,一双美目更是瞪得大大的。不过,也就转瞬之间,伊冷雪便回复了平静,苍白的脸上漾起一朵笑,“原来是可汗到了!小女子身有重伤,不能下跪!请可汗恕罪!”
“罢了